这迟来的、带着体温的温柔,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苏晴心中那扇紧闭的、装满苦楚与屈辱的闸门。压抑已久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猛地转过身,不再是单方面的依靠,而是伸出双臂,紧紧地、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道回抱住林渊。
脸颊深深埋进林渊肩窝那片相对干净的衣料里,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哭声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充满了无助与控诉,一下下撞击着林渊的耳膜,也撞击着她的心。
林渊没有言语,只是更用力地环抱着她,一只手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有力而规律地轻轻拍打着,如同安抚一个迷途的孩子,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为什么……我不明白……”
苏晴的声音闷在林渊的肩头,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
“为什么……就算在这地狱一样的末世里……他们还要……还要那样作践我这样的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般的委屈和不甘。林渊听着这泣血的控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她能说什么?去解释末世的残酷法则?去谴责那些施暴者的扭曲人性?还是用苍白的“会好的”来敷衍?
这些话语在如此深重的苦难面前都显得虚伪而无力。林渊只能更加沉默,更加用力地收紧怀抱,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回应那份刺骨的寒冷。她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沉重到无法言说的理解与共情。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悲潮似乎终于宣泄殆尽,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苏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她有些赧然地、慢慢从林渊令人安心的怀抱中退开。
视线触及林渊肩头那一片深色的、被自己泪水完全浸透的湿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到那片冰凉濡湿,脸上瞬间烧了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羞赧。
“对……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成这样了……”
林渊低头看了看肩头的湿痕,毫不在意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苏晴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她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这有什么要紧。湿了,干了就好。要紧的是你……心里那些苦,那些委屈,憋着才真要命。不哭出来,它们就像毒,会一点点啃噬你的骨头,让你喘不过气,最后……”
林渊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苏晴红肿的眼睛。
“最后,你整个人都会被压垮,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能哭出来,这是好事。”
车库深处,昏黄的应急灯光线摇曳,将林渊与苏晴紧挨的身影拉长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胜有声的亲近,两人指尖微触,视线胶着,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的情愫在无声滋长。
就在这旖旎氛围悄然升温的关键时刻,一道急促的流光划破昏暗,是星子!她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撞向林渊的肩膀。
“宿主!不好了!”
星子急促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急促闪烁的光芒映照着林渊瞬间紧绷的脸。
“我侦测到……有个非常危险的怪物能量源正高速朝这里逼近!方位……就在正上方!”
暧昧的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瞬间击碎。林渊眼神一凛,苏晴也触电般收回了手,两人迅速分开,脸上残留着一丝被打断的窘迫,但更多的被凝重取代。林渊当机立断:“星子,展开实时地形图!”
她一边下令,一边以惊人的效率抓起散落在地的物品,动作利落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准备撤离,立刻!”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关键时刻露出嘲讽的獠牙。几乎就在他们收拾停当,准备从车库另一个出口转移的瞬间,一个摇摇晃晃、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恰好从堆积的废弃车辆和生锈铁架间拐了出来。
是陆沉!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的笑容,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透明的胶质形态,仿佛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溶解重组过,正是他不久前在地下深处吞下那枚诡异蓝色物体的结果。
“糟了!”
林渊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一把将苏晴护在身后,同时闪电般拔枪。枪口火光乍现,一枚带着凛冽寒气的冰弹呼啸而出,直射陆沉那蠕动的躯体!
“噗嗤——”
冰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果冻般的身体,留下一个瞬间冻结的孔洞。但这攻击如同泥牛入海,陆沉那史莱姆般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冻结的部分迅速被周围流淌的胶质覆盖、修复,转眼恢复如初。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仿佛在嘲笑这攻击的徒劳。
林渊的心沉了下去,枪械无效!她当机立断,猛地将苏晴往出口方向一推,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带星子走!快!我来拖住他!”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陆沉,眼神决绝,做好了近身搏命的准备。
陆沉浑浊的眼球转动,轻易看穿了林渊的意图。但他非但不急,反而咧开一个更加诡异的笑容。检验这具新生躯体的力量?这个念头让他兴奋不已。更何况,他瞥了一眼仓皇离去的苏晴背影,心中恶念翻涌。
“呵,狂妄的女人……正好拿你开刀!等解决了你,再去‘照顾’苏晴也不迟……她欠我的,总该还了!”
两人隔空对峙,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各自的心思在寂静中昭然若揭,清除战场,一对一!两人心照不宣地等待着苏晴和星子彻底消失在曲折通道的阴影里。
苏晴被星子拉扯着奔跑,胸口如同堵着一块巨石。她才刚刚向林渊袒露心扉,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下一秒却要被迫分离,留下林渊独自面对那恐怖的怪物。
强烈的担忧和撕扯般的痛苦几乎让她窒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频频回头,眼中满是不舍与挣扎,直到林渊那挺立在昏暗灯光下的、孤绝而坚定的背影彻底被黑暗吞没。
最终,理智压倒了冲动,她狠狠咬住下唇,强忍着回头的欲望,跟着星子加速消失在迷宫般的通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