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奶茶棕头发,睡眼惺忪地穿着拖鞋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她揉着眼睛,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张姨,早餐…”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带着点尴尬的回音。
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保姆张姨在老家的父亲突发急病,前天就请假回去了。管家陈伯更倒霉,昨天修剪庭院里那棵造型罗汉松时,梯子没放稳摔下来,手臂骨裂,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偌大一个家,瞬间就剩她一个人了。
平时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柳大小姐,生活品质遭遇了断崖式下跌。扫地机器人还能用,洗碗机也凑合,但一日三餐…成了大问题。昨天一天,她靠冰箱里的速冻水饺和叫外卖度日,吃得她快怀疑人生了。
正琢磨着今天是继续忍受外卖的油腻,还是鼓起勇气挑战一下厨房那个看起来像航天控制台的嵌入式烤箱时,门铃响了。
柳辞疑惑地走过去,透过智能门禁屏幕一看,是端木璇。她今天穿了件嫩黄色的卫衣,外面罩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脸蛋红扑扑的,眨着星星眼,她一扫昨晚的颓丧,元气满满地站在门口。
柳辞打开门:“你怎么又来了?”语气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柳辞同学,早上好!”端木璇像只快乐的小鸟,声音清脆,不等柳辞邀请就挤了进来,还把手里的帆布包献宝似的举起来,“我来给你做饭,感谢你昨晚收留我!”
柳辞看着她那副“我要大展身手”的样子,再看看那个鼓囊囊的包,挑了挑眉:“做饭?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叫个星级酒店的外送,或者…”
“不用不用!”端木璇立刻摇头,小脸写满不赞同,“外卖不健康嘛,送过来都凉了!哪有现做的好吃,柳辞同学你收留我,我总要报答一下嘛~而且…”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厨艺可好啦~保证让你刮目相看!”
她说着,熟门熟路地就往厨房冲,仿佛昨天那个失魂落魄的人不是她。
柳辞看着她轻快的背影,那句“厨房很贵你别弄坏了”的警告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跟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柳辞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端木璇在她那个堪比米其林后厨、但平时基本只用来煮咖啡和热牛奶的开放式大厨房里,如同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
她动作麻利,条理清晰,从帆布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各种新鲜食材:翠绿的芦笋、鲜嫩的牛里脊、饱满的大虾、水灵灵的菌菇… 然后系上一条从包里翻出来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刀工利落,切菜时笃笃笃的节奏感十足。煎牛排时火候掌控得极好,滋滋的油响伴随着诱人的焦香弥漫开来。炒虾仁时动作又快又稳,虾肉瞬间卷曲成漂亮的粉白色。清炒芦笋碧绿清脆,菌菇汤鲜香浓郁…
柳辞抱着胳膊靠在巨大的中岛台边,从最初的怀疑、警惕,主要是怕她炸厨房,到渐渐惊讶,再到最后的目瞪口呆。
看着端木璇在灶台前专注而自信的侧脸,看着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也毫不在意,熟练地颠勺、调味、摆盘…这哪里还是那个只会看漫画吃零食、在KTV紧张到跑调的“小朋友”?这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厨房高手。
当最后一道香气扑鼻的菌菇汤被端上光洁的长餐桌时,柳辞看着眼前这堪称“满汉全席”的八菜一汤,清炒芦笋、黑椒牛柳、白灼大虾、葱烧海参、蟹黄豆腐、清蒸鲈鱼、蚝油生菜、凉拌三丝,外加一盅奶白的菌菇汤,彻底服气了。
“这…都是你做的?”
柳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当然!”
端木璇解下围裙,小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一丝骄傲。
“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柳辞拿起筷子,带着点“试毒”的谨慎,先夹了一小块看起来最安全的清炒芦笋。
入口,清脆爽口,带着芦笋特有的清甜,盐味恰到好处,她又尝了一口黑椒牛柳,牛肉嫩滑,黑椒汁浓郁开胃,白灼大虾肉质紧实弹牙,蘸料调得鲜香可口…
每一道菜,都出乎意料地好吃,水准绝对不输外面的高级餐厅。
柳辞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或戏谑的眼睛,此刻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她顾不上说话,筷子飞快地在几个盘子间移动,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最高的赞美。
“怎么样怎么样?”端木璇期待地看着她。
柳辞咽下嘴里的蟹黄豆腐,那滑嫩鲜美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端木璇小朋友…我收回之前所有对你“生活不能自理”的评价,你这手艺…绝了!以后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
她是真的被惊艳到了,语气里的赞叹毫不虚假。
端木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了两声,也坐下来开吃,餐桌上气氛轻松愉快,美食是最好的慰藉,昨晚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两人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大半桌菜,肚子都吃得滚圆。
端木璇满足地摸着肚子,靠在舒适的餐椅上,柳辞则优雅地喝着餐后清茶,目光落在端木璇那张被美食滋养得红润有光泽的小脸上。
话题,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那个绕不开的名字。
“所以…”柳辞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看着端木璇,“梁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真就这么晾着了?”
她指的是昨晚直接关机的事。
端木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和低落。她戳着碗里剩下的一点米饭:“我不知道,他…他也没再找我…”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柳辞看着她这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陷入纠结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小朋友,心思全写在脸上,被一顿饭就哄得暂时忘了痛,但根子上的问题根本没解决。看来,温和的“唤醒”和“苦肉计”都宣告失败后,是时候祭出她的杀手锏了。
“行了,别戳了,再戳碗都碎了。”
柳辞站起身,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庭院里精心打理的花木,背影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笃定。
“靠你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或者靠我那些小打小闹的计划,看来是撬不动那块被“考公大业”焊死的木头了。”
她转过身,双臂环抱,奶茶棕的发丝在阳光下跳跃着光泽,眼神锐利地看着端木璇。“我们得换个思路,常言道打蛇要打七寸,对付梁安这种“责任感过剩”的家伙,亲情牌…或许是最有效的。”
“亲情牌?”端木璇不解。
“没错。”柳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梁安有个妹妹,叫梁诺,你知道吧?”
端木璇点点头:“嗯,听他说过,好像…在省艺术学院学钢琴?”
“对。”柳辞点头,“他妹妹梁诺,省艺术学院钢琴系的高材生,弹得一手好钢琴,拿过不少奖,最重要的是,她是梁安的死穴!梁安对他这个妹妹,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以前但凡梁诺学校有演出或者比赛,他再忙都会抽空去看,风雨无阻。”
柳辞踱步到沙发边坐下,拿起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划拉着:“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沉迷学习,据说连梁诺上次很重要的校际钢琴比赛决赛都没去,把小姑娘气得够呛,在电话里哭了好久,这事梁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有愧。”
她调出一张照片,递给端木璇看。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演出服、气质清冷、眉眼间和梁安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孩,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神情专注。
“我认识几个省艺的教学老师,关系还不错。”柳辞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据我所知,梁诺下周末在音乐厅有一场重要的汇报演出,是她冲击更高奖项的关键一步,你说…如果我们在演出前,让梁诺知道她亲爱的哥哥最近沉迷“柠姐”无法自拔,连亲妹妹的演出都打算再次缺席…会怎么样?”
端木璇看着照片上气质清冷的梁诺,想象着梁安被自己最在意的妹妹质问、甚至“控诉”的样子,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这招…听起来比之前的计划靠谱多了!直击要害啊。
“那…我们去找梁诺?”端木璇跃跃欲试。
“聪明。”柳辞打了个响指,站起身,雷厉风行,“事不宜迟,既然吃饱喝足了,正好活动活动,走,现在就去省艺术学院。”
两人迅速收拾好碗筷,换上外出的衣服。
柳辞开着她那辆新买的线条尤为流畅的跑车,载着重新燃起希望的端木璇,驶离了安静舒适的别墅区,朝着省艺术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端木璇的脸上,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默默祈祷:这次,可一定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