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阁内，秋蝉月将食指点在戚璟额头上，无比惋惜地深叹一口气，一滴泪水不自觉地从她眼角滴落。
戚璟在她面前向来都是一个懂事听话，深谙人情的好学生，身为古莱峰峰主的她教导了这么多学生，唯有戚璟能让她感受到欣慰与放心，这样的天才如若陨落，对于神铸门来说绝对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卢绮芸更是抱着林休然痛哭流涕，秋蝉月从未见过这位高傲的少女如此悲痛欲绝。
寂寥的云阁霎那间被一种窒息的压抑感笼罩，烛阴搂着卢绮芸，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戚璟即将成为废人这件事宛如一把钢刀劈在了她心口上，让少女心碎的同时又陷入了茫然。
而卢绮芸的那番话则彻底将烛阴推向了自我怀疑的深渊。
“开什么玩笑......戚璟怎么可能喜欢我，我...我从小就是把他当仆人看待，教了他这么多负面知识，还用骄奢淫逸去腐坏他，甚至破坏了他四段姻缘...”
是啊，自己可是天命大反派，是戚璟命中注定敌对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呢？
烛阴一遍又一遍否定戚璟的爱意，可却没有一次质问过自己是否爱过戚璟，察觉到这点时，她也仅仅只是苦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虽说自己前世是男孩子，不过......已经和这小子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月，京城那孤寂的氛围中，也只有戚璟能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丝暖意。
或许烛阴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所向披靡的主角戚璟，但这个被她从小带大，一步步培养起来的少年，她并不讨厌哦...
对于烛阴来说，这份相濡以沫的陪伴，就足以让她付出，让她倾心了。
“真是的，你恨我多好啊，这样我便可以不为你生死发愁，不为你前程发愁，期盼着你哪一天不不明不白地死了，彻底摆脱这枷锁。”
只可惜少年从未抱有一丝恨意，心中只装着那位对他好的烛阴姐。
烛阴闭上了双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转过头，注视着秋蝉月，眼神是那样的坚毅。
“秋师尊，如果能为戚璟消除蛊毒，他的性命就能保住么？”
秋蝉月抹过眼角的泪水，点头认可了烛阴的看法，可她却觉得这句话很空。
消除情蛊说来简单，寻常的情蛊只需要让冰清玉洁的少女破了身子便能解除，可这情蛊尤为刁钻狠毒，同样是破身子，可却偏偏需要他爱而不得之人。
太古时期，这蛊往往是下给那些爱人已故之人，几乎中之必死。
戚璟爱慕之人虽然还活着，可却身在南都啊，纵横南北数千里，自己哪怕开着仙舟抵达，对方是否愿意还不一定呢。
那可是大周朝真正意义上的门阀权贵，戚璟严格上来说只能算她家仆。
家仆让主人献身，开什么玩笑！
秋蝉月被万千思绪折磨时，烛阴却问了一个她更关心的问题。
“行......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消灭蛊虫后，戚璟的根骨受损成这样，还能修练么？”
“很可惜......不能了，如果不能修复根骨，那么他便会就此沦为凡人，可修复根骨却需要一位不弱于他的天才做出牺牲......嘛，想想就好了，且不说天底下是否有人能拥有媲美他的根骨，这种天才又怎可能牺牲自己呢？”
秋蝉月苦笑着摇摇头，紧接着继续说道。
“这修复根骨的秘术，说白了就是邪术，古时魔导妖众拿来害人的！”
那还真挺适合我......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伸出手轻轻拍着卢绮芸的肩，语重心长地嘱托道。
“卢师妹，能拜托你一件事么？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意外，或身死，或失踪，还请照顾好戚璟。”
她为少女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抚摸着她那柔顺的秀发，毕竟取出根骨是一个痛苦且危险的过程，一旦拭去根骨那便会逐渐丢失修为，短短数个月内便会堕入凡尘。
死也好，沦为凡人也好，自己都无法去照顾身为上仙的戚璟，卢绮芸是位好女孩，是值得她托付的对象。
“诶？休然姐......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戚璟要离开我，您不会也要.......？我们现在赶去南都还来得及，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第一次被林休然所救的场景，林休然为戚璟独自面对元婴大妖的场景历历在目，卢绮芸害怕林督师还会做什么傻事，只想着和她一起南下去寻找那位妖女。
林休然无视了卢仙子的祈求，先是朝着门帘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后微微勾起嘴角，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落，莞尔一笑道。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们，之后发生的事情，还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戚璟.......我不想让他有负罪感，更不想让他落泪，那位名为烛阴的蛇妖你们不用南下去找了，而那份根骨我也早就备好了。”
师徒二人陷入了深深的彷徨中，而后便只见眼前这位美人的黑发逐渐染上一层雪白，脸颊边缘生出几片优美的彩鳞，瞳孔逐渐拉长，血色被金焰取代。
妩媚与威仪共存的林督师，转眼间便化为一名神秘清冷的白发蛇妖。
“难道你是？”
“没错——本督师正是戚璟口中那位恩人，养育他多年的蛇妖大人~”
林督师就是那位烛阴？得知这一消息后，卢绮芸先是感到一阵欣喜，不过瞬间意识到不对劲，那她为什么之前要向自己交代后事啊，这不对吧.......！
而等她反应过来时，烛阴已经将灵力聚于指尖，轻轻地在下腹与胸腔之间留下一道划痕，而后将大量灵力打入体内，顺势抽出了一条金色小蛇。
身为金銮卫副指挥使的她，或许不会治疗根骨，但怎么挖出人的根骨那可太熟练了。
“烛阴！你疯了？！挖出根骨后，你就会逐渐变为凡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督师.......为什么？”
林督师怜爱地看着已经昏迷的戚璟，忍着体内那股扩散开来的剧痛，一步步挪到他身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咳咳......原因很简单......因为如果不是我，他现如今不会只有这点修为，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身中蛊毒......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我想还债......我想至少为他做出点牺牲。”
“这个理由足够么？”
而且.......若不会成为宿敌的话，烛阴并不讨厌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