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呜————————”
这北境的天穹,似乎永远压着一块浸透过冰海的铅灰毛毡。
天很高,云流动的很快。
世界沉重,云层低垂得几乎要吻上锯齿状的黑色山脊,将大地裹在一片湿冷模糊的阴翳里。
“呼呼呼呼——”
风,是这北境唯一不知疲倦的旅者,自遥远冰海深处呼啸而来,带着金属般的凛冽,和盐粒的粗粝。
它并非温柔的抚弄,而是如同无形的巨掌,带着蛮横的意志,狠狠掴向那片凝固的铅云。
...
“呼——!”
厚实的云幔被生生撕裂、碾碎、揉搓...缝隙骤然洞开,像是神明漫不经心扯破的旧羊皮卷。
刹那间,一片令人心悸的铁青色天空裸露出来。
高远。
空旷。
深不见底。
...
隙间洒落的光芒,也并非温暖。
是某种清冽到近乎残酷的审判之光,冷冷地投射在荒芜的冻原、嶙峋的礁石,以及海边孤零零的、低矮的木屋上。
风,吹散了遮蔽,却并未带来慰藉,反将天地间那份无垠的苍茫与疏离,赤裸裸地加倍呈现了出来。
云絮被驱赶着,如溃散的灰色军团,仓惶奔向未知的远方,徒留一地被骤然照亮,更显孤寂的绝景,以及心头那挥之不去的...
沉甸甸的空茫。
...
“嗒、嗒、嗒、嗒...”
坐在缓慢前行的马背上,跟随着起伏的视线,阿娜希塔昂起头,淡淡遥望着头顶那片仿佛凝结了几个世纪的北境之云。
那束光芒短暂而刺目,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寒意。
风吹散了云,却吹不散心头沉郁。瞬间的明亮,反而将这片土地的贫瘠映照得更加清晰。
真是...有够寂寥。
...
破碎的云层,如败絮般流散。
露出的深邃天空,像一只巨大冰冷的蓝色眼眸,漠然俯视着这片被寒霜反复雕刻、又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看来,所谓的‘光明降临’,带来的不会是欢欣,也可能是对命运无常的喟叹。
“呼呜————”
“......”
这份心情,如此厚重,压抑着呼吸,连寒风的呜咽,都显得何等沉闷。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这想必就是诸神编织的灰暗帷幕了吧。
尘世的艰辛与微茫...
真是被它笼罩的完全。
...
...
“...咔、咔、咔!”
走在前方,为阿娜希塔牵马的小英雄罗恩,不知感受到了什么。
“......”
他微微转过头,沉默的看着马背上的阿娜希塔。
嘴唇微动,罗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闭上嘴,眨了眨眼后,又偷偷地转回了头去。
...
...
————————
————
...
...
“咔!”
当阿娜希塔策马立于缓坡上,马蹄声踏碎脚下的冰碴时,蜷缩在冰岩后的逃亡者,甚至没力气抬头。
他们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口袋,在冰面上堆叠出怪异的形状。
...
虽披着能够裹身的麻衣,但老妇冻成青紫色的脚,仍从草鞋破洞探出。
脚趾与冰面冻结在一起,稍一移动,便撕下带血的皮。
母亲哺乳的姿势,凝固如雕塑...孩子的头埋在母亲那干瘪胸腔里,嘴早已僵硬,睫毛结满霜晶。
几个农民围着熄灭的火堆残迹,徒手抠挖着冰层下苔藓的残根,指甲因碎裂而血迹斑斑。
...
“......”
理查德并不在此处,他应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去为这些人准备食物与衣物了。
如此也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若理查德在此,他听起来...心中多少会觉得有些奇怪吧。
...
“呼——————”
“即使你们燃起火光,北境的冰也烧之不尽,这个道理,在寒烬领更是如此。”
一缕枯草,在铁灰色的天空下起伏,阿娜希塔的声音,劈开了风声。
当她开口时,声音穿透了凛冽,唯有带着炉火般的暖意,毫无居高临下的怜悯。
...
“......”
俯身凝视人群中的婴儿,阿娜希塔面不改色,翻身下马。
在罗恩的跟随下,她坦然向这些逃亡者们走去。
“看那孩子冻青的嘴唇...从此刻起,寒烬领的磨坊,将为你们碾磨冬末第一袋薯粉。”
解下身上棕色的斗篷,于寒风之中毫不退缩,阿娜希塔亲手裹住那位母亲怀中僵硬的襁褓。
“森林里的柴、冰河中的鱼、田地上的岩薯...凡是‘冬神’赐予此地的出产,饥饿的人都有权分享。”
阿娜希塔突然抬起头,提高声量,字句如铁钉般楔入冻土。
“我以寒烬伯爵!阿尔维达·苏拉·阿娜希塔之名起誓!此地没有领主餐桌独享的鹿肉!只有同甘共苦的薯泥与面包!”
...
“......”
目光扫过壮汉腿上的鞭痕,以及背部的烙痕时,阿娜希塔微微皱眉。
“你们背上,烙着旧主的秃鹫印记?”
呼出一团白汽,阿娜希塔伸出手,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冰川的另一端,奥多子爵领所在之处。
“那冰川,即是我寒烬领的守护神‘冬神’所设下的神圣防壁!防壁之外,是豺狼横行的法外之地,而防壁内——!”
猛然转过身,夺过罗恩手中的长剑,阿娜希塔手持的利剑,于雪色中泛起寒光,映着这些逃亡者惊愕的脸。
...
“凡踏进此界者,鞭打农民者,须自受十鞭!强征口粮者,当以双倍偿还!”
缓缓将剑锋回转,阿娜希塔持剑,指向自己胸膛。
“此誓!将刻在我族白隼纹章之上!若违此约!尔等尽可持此剑刺穿我心——!”
...
“......”
逃亡者们瞪大了双眼。
他们有的面露疑惑,有的视线微颤,而更多人,脸上所展露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
罗恩低头,看着自己被夺过武器,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抬起头,凝视着阿娜希塔的背影。
那柔顺的发梢,如此动人,却使罗恩瞳孔微缩,脸上却露出了不同于所有人的...
迷茫的表情。
...
“......”
小小的英雄,仿佛不知自己现在身存于何处般迷茫。
他的眼神中,倒映着一抹金色的靓影,可他却对这光影...无法理解。
有种失落的心情,无法言喻般沉重。
...
“......”
看周围的人都被震惊,阿娜希塔嘴角挑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将剑锋向下,一手握剑,一手对那名跛着脚,站在推车旁的老人伸出手。
“呃、噢噢噢...?”
老人惶恐后退,阿娜希塔却态度强硬,执意握住那双皴裂的手。
“这里没有‘教堂’!也没有‘圣地’!但冬神的祝福,早已筑在你们肩脊之间。”
轻触老人掌纹间凝固的血痂,阿娜希塔突然举起那双手,环视着周围。
“看看这双手!犁沟磨出的茧,正是尔等受冬神眷顾,历经磨难来到此处的证明!”
...
“我,寒烬伯爵,阿尔维达·苏拉·阿娜希塔于此宣布——!”
一步一个脚印。
阿娜希塔缓步站回罗恩身前,向天空高举起利剑。
不远处的寒烬城堡,在逃亡者们眼中,此刻仿佛置于阿娜希塔剑锋之中。
“呼呜呜呜————!”
“凡于此地开凿冰山满三年者!赐予寒烬领‘自由民’身份!准许在城堡庄园建立房屋定居!永世减免全部地税!”
金发在风中狂舞,阿娜希塔那自信的笑容,仿佛在感染所有人。
...
“尔等,且忘记‘逃奴’这耻辱的称呼吧!待到来年春日,身后那第一座冰山,被融出裂纹时——!”
“吭!!!”
“咔咔——咔——”
她使足了力气,将剑刃重重刺进脚下大地,回声惊起冰石上的渡鸦。
“你们将是‘破冰者’——!是‘自由拓荒人’——!是这片冻原,用伤痕分娩的新子民——!!”
...
“呼呜呜呜呜呜呜————!”
“......”
除了狂烈的风声。
死寂。
...
“......”
嗯哼?都不说话?
正解!
那,恰恰代表自己的演说,简直是大获成功!
...
“......”
人群死寂中,独轮车上豁口的铁锅,突然‘当啷’震响。
抱婴妇女颤抖的膝盖,撞到了车辕。
“呃呃呃...”
这声响动,如同解冻的冰裂,跛脚老人浑浊的眼里滚出热泪,在结霜的胡须上,融化出两道细小的溪流。
...
“呼!”
“罗恩,我们走。”
阿娜希塔翻身上马离去时,刚才被惊飞的渡鸦,再次落回冰石上。
它将视线放在了逃亡者们身上,随后,又飞速转过头,看了看阿娜希塔离开的背影...
鸦眼闪过一丝紫色的光芒,却又很快消失。
“咔——咔——”
下一秒,渡鸦便拍打着翅膀,一边鸣叫,一边翱翔于天际。
眨眼间,消失不见。
...
...
————————
————
...
...
然后,阿娜希塔成功的发烧了。
事实证明,披风这玩意儿,在寒烬领这种地方,你真的千万不能乱送...
上次把唯一值钱的雪狐披风,在城门前送给雷纳德,自己呢,就穿着一身裙装从城门一步步走回来,当时立刻感了个冒。
这次把不值钱的披风,送给那位怀抱孩子的母亲,马儿一步步从北边冰山把自己给驮回来,自己又发了个烧...
那下次呢...?
下次会如何,阿娜希塔简直不敢想。
...
“...呃。”
躺在卧室的四柱床上,披着厚厚的麻布。
攥着手中的信封,阿娜希塔咬着牙,捂着脑袋,只觉得自己现在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星。
...
“......”
信件以珍贵的羊皮纸书写,蜡封印章是独角兽侧影的图案。
羊皮纸边缘的镀金纹样,以交织的鸢尾花与常春藤形成,一支银制羽笔,安静躺倒在信封与床铺之间。
...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蒙神恩典的赛勒涅斯·冯·阿斯特莱恩男爵,致最光辉睿智的阿娜希塔,寒烬女伯爵」
「在上帝的仁爱中,献上永恒的问候」
「若我心的信使是这支羽笔,它倾泻的将不止言语,更是对您虔敬的洪流」
「近来,您可安好?」
「您的事迹,我偶有听闻」
「被您的英勇再次折服的我,时至今日,仍夜不能寐」
「当满月照耀覆雪的塔楼,我总忆起同沐此星辉的傍晚,您的智慧如正午阳光驱散我所有迷惘」
「自那时起,我的心似笼中之鸟渴求自由,却被您妙语的甘甜羁绊,甘为囚徒」
「看呐!我藉此信使奉上一柄镶刻掠鹰的银羽笔,已于圣地祝圣」
「其价不及黄金,却为象征」
「您的言语如箭,无伤而直贯心扉」
「恳请您以此笔书写,非为求复信(虽我灵魂焦渴)」
「惟愿,当笔端在您手中游走时」
「您的灵,似与我低语」
「愿主护您如荆棘中的百合」
「愿您的光如晨星,照亮我黑暗的旅程」
——书于蒙特克莱尔堡,主历503年十月望日前三日
...
(阿斯特莱恩,您于圣神内卑微的仆人)
...
什么鬼啊?这写的...都是啥跟啥啊?阿斯特莱恩的来信?玩儿呢这是?
本来就头疼,越看头越疼了。
...
“???”
咬着牙,看着手中的书信,阿娜希塔满脸都是问号。
这封信看上去倒是挺长,可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你最近挺厉害啊又打胜仗了,现在想干啥啊?咱俩唠唠呗?
...
人麻了呀。
这阿斯特莱恩,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愈发看不懂这个人了。
“咳啊...”
咳嗽了一声,随手将信丢在一旁,阿娜希塔将头蒙进麻布里,沉沉地睡去了。
...
管他呢,有事以后再说,后面还有其它事情要忙。
在战争开始前,除了做好战备,还要腾出时间,着手处理最后一项重要的事宜。
【领地事件】
→士兵之间有传言,冰原上出现了一棵冰晶之树
...
‘战英’游戏中,开服一个月不久,出现的第一个纪念活动。
也是整个游戏里,第一次出现的大型限时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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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时活动】
【开服30日纪念特殊联动!】
【爱丽丝梦游仙境·血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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