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先生,不先跟它们打声招呼吗?”爱丽丝双臂交叉抱住祥子的腰,随着女孩心脏的跳动,鼻息吹过它稚嫩的脖颈。

紫色的眸子如流转的万华镜般明亮。“作为先行者对它们来说还真是不公平……但不要担心,这场会议室赛跑,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奖品,鳄鱼先生,你觉得呢?”

爱丽丝刚想继续问些什么,身体却一个踉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石头上。

原来是祥子又被树根绊倒了,连带着爱丽丝一起。

“说到底你为什么背起我一起跑?明明……”爱丽丝摸了摸被撞的额头,站起来气鼓鼓的抱怨着,但看着'祥子那满是伤痕的脚裸,鼓起来的气最后还是瘪了。

“来,吃了它吧。”摔倒在祥子泥水里刚想继续挣扎,嘴里却被爱丽丝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甜腻腻的,是没有品尝过的滋味。

“这是什么?”两边脸颊被塞满的祥子,脸上写满了好奇。

“奶油蛋糕。”爱丽丝撕毁穿着的女仆装,从中抽取两块布,轻轻擦拭帮忙伤疤后,便用布的背面绑住脚裸的伤口。

“来。”爱丽丝抱起瘦弱的祥子。

“……别逞强了,明明论个子,我比你高一截。”爱丽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钻进树丛里一同隐蔽了起来。

祥子眨了眨眼,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把蛋糕都吞咽了下去。

“可以闭上眼吗,鳄鱼先生。”祥子听罢,呆呆的点了点头。

声响渐强,哗哗声中夹杂着枝叶碰撞的簌簌,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达到顶点便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簌簌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是声音越来越小。

————

就这样躲过了鸟兽们的追击。

“可以睁眼了,鳄鱼先生。”那双金瞳此刻再没任何阻碍,除了背靠的柳树,目光所及之处皆为花海。

无垠的花海,望不到尽头。

“这些是?”祥子很惊讶,金色的双瞳里满是惊艳灿烂的花。

“是花,不同的花。”爱丽丝捻起一朵菊花,扎在祥子蓝色的发丝上。

“花海,好看吗?”盛开的花朵源源不断流出光点钻进祥子的身体。

这些花,大抵很好看吧,毕竟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幸福。

祥子刚想回应,可左手无意间,却摸到了一根臂骨,再仔细一看,诸如此类的残害散布在每个角落。

“为什么会有骨头?”祥子攥紧这根骨头,手微微颤抖着。

“是啊,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花吧。”爱丽丝又拔掉了一株曼殊沙华,这株花的根系,扎根在那头盖骨之上。

爱丽丝又轻轻的吟唱着那不为人知的歌谣。

“血沃花繁,尸山血海处花开荼蘼,黄泉路上芳魂泣血花满楼,白骨盈野而繁花似锦,人间炼狱里花开成殇。”唱罢,爱丽丝便哼着小调继续唱着。

这就是幸福吗?

它不明白,但它讨厌骨头,尸骸,以及埋葬在这座花园里,被当做沃土的尸体们。

“虽然在这场赛跑比赛中,是它们领先了,但不用担心,每个动物都能得到应得的奖品。”爱丽丝转身背对着祥子,张开双臂俯瞰。

可是这里……明明这里是平原啊。

“我讨厌你,爱丽丝。”祥子捡起那根骨头,向前走了几步,便刺了下去。

一切就如湖中的潋滟,扭曲,变形。

————

祥子的臂骨以极快的速度击穿了鹰的腹腔,空中的鹰身女妖惨叫一声后翅膀便不再扇动,连带着祥子从高空坠落。

祥子下意识闭上双眼,可剧烈的疼痛并没有传遍全身,只是感觉柔软和安心。

爱丽丝被祥子压在身体下面,那骨折的手正抓着女孩的柔软。

血溅了她们两个一身,祥子慌乱的从爱丽丝的身体上下来了。

“真的好轻,鳄鱼先生。”爱丽丝翻身坐起,用手摸了摸凝固少许的血液。

“到底怎么回事?”祥子后退两步,充满敌意的看向爱丽丝。

“走不出去呢,这座森林。”爱丽丝轻声的陈述着事实。

一股熟悉的气味顺着风祥子的钻进鼻尖……它身体僵住了。

“尼斯湖水怪,果然很可怕吧?”爱丽丝擦拭脸上的血迹。

“等明年的春天,这里一定会长许多非常好看的花,鳄鱼先生,你觉得呢?”她亮起灿烂的微笑看着祥子。

“”呃……啊。”祥子想发声,但却说不出话来。

明明那里只有堆积在一起的尸体,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它看着爱丽丝那灿烂的笑容,竟没有发现任何的违和感。

【或许有问题的家伙只有我自己吧。】

但是……好讨厌。

祥子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无论怎样走都只会回到原点,一切都会重来,但一切却不会消失,唯独会发生变化的,只有逐渐变得更为晦涩的记忆。”爱丽丝把手放进口袋里,最后只拿出一叠半的巧克力糖。

“小祥,你幸福吗?”紫瞳如幽夜星辰般流转着细碎金光,她双手撑地爬行了过来,两人的脸贴的是如此之近。

爱丽丝并没有得到回应,毕竟这里是无名(遗忘)之森。

“小祥是谁?我不认识……”祥子低下头,无意识的她闪躲着那足够炙热的目光。

“是这样吗……咳咳,鳄鱼先生,别再睡了!”爱丽丝忽然对着祥子的耳朵大喊道。

祥子猛然把爱丽丝推倒在一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大口喘息着。

“鳄鱼先生,你终于醒了。”躺在草地上的爱丽丝露出微笑,高兴的望着她。

她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爱丽丝,破破烂烂的女仆装满是血迹,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我没事,不过是来了一只小鹰,还来了一只小鸭子罢了,要吃糖吗?”看着祥子紧张害怕的模样,爱丽丝在她面前吃了一颗巧克力糖,眨了眨眼问道。

“不吃,明明现在你的事情更重要吧,还有别叫我鳄鱼先生了,我叫……”她的喉咙干裂沙哑,停了下来。

我的名字是……

我是谁?

“爱丽丝,我是谁?”祥子迷茫的问道。

“是鳄鱼先生啦。”爱丽丝的称呼一如既往。

“爱丽丝,我是谁?”祥子依旧迷茫。

“……”

“好吧,你是玛贝尔。”

爱丽丝紧紧的牵住了祥子的手,一脸虔诚的看着她。

“我是……玛贝尔?”她仅一瞬便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姓名,但又没有反驳的借口。

“是啊,你是笨手笨脚,总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小玛贝尔。”爱丽丝的瞳孔向旁边偏移。

“不要紧张,你是我爱丽丝的朋友,我会陪着你的。”她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祥子,闭上眼,但神态不同以往的阴郁。

“爱丽丝……”

“怎么了?”

“我在想,明明我连自己都记不清楚,但却清晰知晓你的名字,该不会……你不是爱丽丝吧?”

“怎么可能!”爱丽丝原地跳起来惊叫。

“如果爱丽丝不是爱丽丝,那么玛贝尔也就不是玛贝尔了!这是悖论,违背物理学常识了!”爱丽丝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露出了一副忧郁的哭哭脸。

“玛贝尔,快来帮爱丽丝确认爱丽丝是不是爱丽丝。”爱丽丝把脸贴在祥子脸上,祥子不由有些羞愤。

“好痛!”爱丽丝捂住被捏了一下的脸,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流出。

“骗人,我根本没有用力……”祥子慌张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最后一发狠,狠狠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好痛!”祥子大声喊道。

“你看,爱丽丝就是爱丽丝,玛贝尔就是玛贝尔;爱丽丝没有骗人!”爱丽丝就像幼童一样的耍起了无赖。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叫爱丽丝——不对……或许你还有别的其他名字也说不准……”细密的汗液从祥子的脖颈渗出。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不!爱丽丝就是爱丽丝,玛贝尔就是玛贝尔,除非玛贝尔不是玛贝尔,否则爱丽丝是不会换名字的!”爱丽丝躺在地上,那副架势似乎即便祥子说什么也不会动。

“是的,我是玛贝尔!你是爱丽丝!”祥子继续搀扶着爱丽丝前进。

眼前的虚影不知何时变淡了,过往的事也很难再回忆起来,似乎她又要开始变的一无所有。

但是……只要用新的回忆填充就行。

就这样互相吸着对方的鼻息一起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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