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那家伙被鹿柠一道题就轻易勾回了“学术结界”,柳辞和端木璇精心炮制的校园烟火气瞬间成了背景板。
看着端木璇那副像被霜打了的小白菜样,柳辞岂是那种轻言放弃之人?第二步计划的“苦肉计”,逐渐提上日程。
周五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人影稀疏,是个“作案”的好地方。柳辞把一脸不情愿、磨磨蹭蹭的端木璇拉到看台背阴处的台阶上。
“真要这样啊?”端木璇抱着膝盖,小脸皱成一团,看着自己光洁的脚踝,“我…我不会演戏…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梁安他又不傻…”
“放心,他最近满脑子都是行测申论,智商余额不足,判断力直线下降。”柳辞给她打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身上印着“舞台专用人体彩绘颜料·朱红”。
“喏,道具都给你准备好了,涂点这个在脚踝上,要红肿淤青的效果,逼真一点,拍张照,发朋友圈,就他一个人可见,文案嘛…要可怜,无助,最好带点哭腔,比如“呜呜呜在操场跑步不小心扭到了,好疼,肿得像馒头,一个人孤零零在操场坐着,好惨…”懂吗?”
端木璇接过小瓶子,手指头捻着瓶盖,还是犹豫:“可是…他万一不信,或者直接打电话来问…”
“笨蛋!”柳辞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脑门,“他打电话你就接呗,声音虚弱点,就说在操场坐着呢,动不了,特别疼,他要是问严不严重,你就说“好像…好像不能走路了…”语气要拿捏好!介于“需要帮助”和“坚强隐忍”之间!激发他的保护欲和愧疚感,这下懂了吧。”
在柳辞的“威逼利诱”下,端木璇终于鼓起勇气,拧开颜料瓶盖,那刺鼻的化学气味让她皱了皱眉。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点黏糊糊的朱红色颜料,在自己纤细白嫩的右脚踝外侧涂抹起来,她没什么绘画天赋,涂得深浅不一,边缘模糊,但乍一看,确实像一片触目惊心的、刚扭伤不久的红肿淤青。
“怎么样?像吗?”她忐忑地抬起脚给柳辞看。
“哦~像被人拿板砖拍了一下。”
柳辞给出了客观评价,“不过…凑合吧,快拍照,记住角度,光线!要凄惨!要无助!”
端木璇找了个自认为最“凄美”的角度,把涂了颜料的脚踝和身后空荡荡的操场看台一起拍进镜头。
然后,她咬着嘴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皱着眉,绞尽脑汁地编那条“仅梁安可见”的朋友圈文案。删删改改好几次,最后终于发了出去。
配图:红肿(颜料)脚踝+空荡操场看台。
配文:【哭泣.jpg】呜呜呜…跑步不小心扭到了…肿得好高…动不了了…一个人坐在操场好惨…有没有好心人来救救我…【可怜】【可怜】
发完,她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长长舒了口气,把手机屏幕朝向柳辞:“发…发好了。”
柳辞凑过去看了一眼,还行,虽然文字略显浮夸,但配上那“触目惊心”的图片,冲击力应该够了。她们两个人就像蹲点的特务,并排坐在冰冷的看台台阶上,四只眼睛死死盯着端木璇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屏幕,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上钩,等待梁安的微信消息或者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操场上的风有点凉,吹得端木璇缩了缩脖子。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公众号推送,一片死寂。
等待的煎熬让气氛有点沉闷。端木璇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神放空地看着远处踢球的人影。阳光透过台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小声问了一句:
“柳辞同学…你…是不是也喜欢梁安啊?”
这问题像颗小石子,毫无预兆地砸进平静的水面。柳辞心头猛地一跳,感觉呼吸都滞了一下。喜欢梁安?那个满脑子法条公考、偶尔迟钝得像根木头的家伙?
柳辞既不想就此否认,也不想将真实想法告诉端木璇,她想用惯常的毒舌怼回去。
“开什么玩笑?我眼睛瞎了才会喜欢那种书呆子!”
但话到嘴边,看着端木璇那双带着纯粹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清澈眼睛,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操场上踢球进球的欢呼声远远传来,有点刺耳。
柳辞移开目光,假装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角,用一种刻意轻松、甚至带着点夸张嫌弃的语气说:“哈?小朋友,你偶像剧看多了吧?我?喜欢梁安?图他什么?图他满脑子行测题?图他跟我讨论学生会预算能讨论到半夜?还是图他连我新染的头发都注意不到?”
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帮他,纯粹是看在你这个“小朋友”的面子上,加上不想看他被那个鹿柠“吸干”变成学习机器,太没意思了,仅此而已,别瞎想。”
端木璇眨巴着眼睛看着柳辞,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她心思单纯,但直觉有时候很敏锐。端木璇沉默了几秒,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涂满颜料的脚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执拗和迷茫。
“哦…这样啊…可是…我喜欢他。”
“我知道我可能不够好…学习没他好,也没鹿学姐那么厉害…但是…如果…如果以后真的能和他在一起的话…”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我愿意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比如…像他一样拼命学习,我、我也可以…去考公,虽然很难,很枯燥…但是为了能配得上他,为了…能在他妹妹,还有他爸妈面前,证明我不是只会看漫画吃零食的小孩子…我愿意试试。”
她的话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柳辞心上。
为了一个人,去改变自己,去做不喜欢甚至不擅长的事情,只为了能“配得上”?这种近乎飞蛾扑火般的决心…真是又傻,又…让人动容。
柳辞看着阳光下她毛茸茸的发顶和那截涂得惨不忍睹的“伤脚”,心里五味杂陈。
有无奈,有点点心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复杂情绪。
“行了,小笨蛋。”柳辞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肩膀,“先别想那么远。咱们的‘LA计划’还没成功呢,看看手机,那根“木头”有动静没?”
端木璇如梦初醒,赶紧点亮手机屏幕,依旧空空如也。距离她发朋友圈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梁安那边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端木璇急了,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刷新微信,“他…他是不是没看到?”
“不可能。”柳辞皱起眉,“他就算在学习,手机总在身边吧?震动提醒呢?”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我…我再给他发条微信?”端木璇说着就要打字。
“别!”柳辞立刻阻止,“现在发就太刻意了,再等等吧。”
她们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多小时。秋日的太阳开始西斜,把操场的影子拉得老长,看台台阶越来越凉。端木璇的手机,安静得像块板砖,期待一点点冷却,变成了焦躁,最后化成了浓浓的失落和沮丧。
“他…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端木璇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有点红了。
她看着自己脚踝上已经开始干涸剥落的红色颜料,觉得又滑稽又委屈。
“不可能!”柳辞斩钉截铁地站起来,心里也憋着一股火,“走,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梁安在忙什么“国家大事”,连手机都不看!”
柳辞和端木璇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杀回法学院大楼。
自习室,没人。
学生会办公室,锁着。
最后,目标锁定到了图书馆。
刚走到法学院专属阅览区的门口,隔着巨大的玻璃墙,她们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梁安和鹿柠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俩身上划出明暗相间的光带。梁安全神贯注地低着头,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申论真题精讲》,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快速划拉着,鹿柠则微微侧身向他,手里拿着一支笔,正指着书上的某一段落,低声说着什么,表情专注而认真。
梁安的手机,屏幕朝下,静静地躺在他摊开的笔记本旁边,像一块被遗忘的黑色石头。
她们两个人像两尊门神,傻愣愣地杵在图书馆门口,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自成一体、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开的小世界。
端木璇刚才还红着的眼圈,此刻只剩下惨白和茫然。她看着梁安那副心无旁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本书和旁边那个人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那可笑的红颜料,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柳辞也沉默了。精心策划的“苦肉计”,自导自演的“悲惨世界”,在梁安和鹿柠构建的、坚不可摧的“学术堡垒”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且…不堪一击。
“走吧。”柳辞拉了拉端木璇冰凉的手腕,声音干涩,“第二步计划…宣告失败。”
她们像打了败仗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图书馆明亮的灯光和里面那个专注的身影,被她们抛在身后。
夕阳的余晖把两名少女的影子拖得很长,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端木璇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闷闷地说:“柳辞同学…下次…下次咱们别用苦肉计了…好傻…”
柳辞看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落日,长长叹了口气:“嗯…是挺傻的。下次…换个更狠的。”
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