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筱筱向前两步，指了指自己那张依旧顶着幽冥二老面貌的脸，语气充满了困惑和一点点受伤。
“这才十天不见，云惜穗你居然就把我忘了？”
“筱筱姐！？”
白发少女举在身前的云隐剑尖陡然下垂三寸，杏眼里炸开七分惊疑三分懵圈。
显然，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张脸与印象中的上官筱筱联系起来。
“是啊，是我。”
上官筱筱更加确信云惜穗的状态不对劲了。
“惜穗你是被苏远秋那大混蛋打坏脑袋了吗？”
说着，她就要靠近，伸手去摸摸少女的额头确认状况。
“停停停！不不不要靠近我！”
云惜穗像受惊的兔子般连连后退，手中的云隐握得更紧了，剑尖又抬起了几分。
“筱筱姐再怎么说也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怎么可能会长……”
她的话卡住了，目光在那张丑脸上扫过，意思不言而喻。
在她看来，能这样悄无声息闯上洛神山的人，修为定然深不可测。
“你别过来！虽然师兄不知道被你用什么法子捆住了，但我可不怕你！”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消失十天变成了超级丑八怪？！不会吧……
上官筱筱的心猛地一沉。
她先是看了看满脸警惕的云惜穗，又瞥了眼一旁被鎏金绳捆得结实、却还笑嘻嘻看热闹的苏远秋，没好气地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侧。
“你这大混蛋，还在笑！”
上官筱筱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就该早点捆住你的，你看看，你都把惜穗这丫头吓得糊涂了。”
说着，她就气恼地去掐对方腰间的软肉。
“诶，停停停。”
苏远秋灵活地用右手挡住她的魔爪，左手飞快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真不能全怪我。毕竟……你也同意逗一逗她的，再说了。”他冲她挤挤眼，“你伪装用的面具可还没摘掉呢。”
“面具还没摘？那东西我明明早就……”
上官筱筱条件反射地想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了。
等等，听他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的没这方面的记忆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依旧极其粗糙硌手的触感。
一阵强烈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头顶。
她手指颤抖地抓住面具边缘，近乎慌乱地用力一扯。
一张丑陋的、布满褶皱与诡异纹路的幽冥面具出现在她眼前。
“喂……大混蛋……”
上官筱筱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看着手里的面具，眼神从茫然迅速转向某种绝望的崩溃。
“也就是说……我、我先前在洞窟和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是顶着这张鬼脸？！”
苏远秋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额……是的……”
“后面……我们一起去洛神商会归还丹药……在罗罡前辈面前……我、我也是这幅模样？！”
上官筱筱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颤音。
“呃……那个……好像是？”
苏远秋的笑容有点僵硬，他感觉有些不妙。
“甚！至！”
上官筱筱几乎是吼了出来，脸腾地红透，羞愤欲绝。
“后来我们从山门一直走上来……和这么多洛神山弟子打招呼，也……也是顶着这张脸？！！！”
连续的灵魂拷问，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砸在上官筱筱的心上。
她干笑了两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一股混着羞耻的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猛地转过头，锐利的、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唰”地钉在了，正试图偷偷摸摸往后退的云惜穗身上。
“云惜穗，来帮姐姐教训一下这个大混蛋好不好呀？”
“呜哇！！”
被点名的白发少女吓得一个激灵，手中云隐“嗖”地一下消失不见。
“那个，筱筱姐，我我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养的那只公鸡今天可能要下蛋了！我得赶紧去看看！我我我我先走了！！师兄你好自为之啊——！”
云惜穗语无伦次地快速说完，迈着小碎步飞速倒退回庭院门口，一双大眼睛紧张兮兮地在苏远秋和上官筱筱之间来回扫视。
她小脸煞白，显然是嗅到了巨大的危险气息。心里疯狂祈祷。
师兄，保重，师妹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刷”的一声，少女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之快，只留下几片被风带起的落叶。
“云惜穗，你这个混蛋小叛徒……师兄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苏远秋被捆着趴在地上，只能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悲愤地嘟囔了一句。
他悄悄扭动身体试图去扯那鎏金绳，结果绳子像有生命般骤然收紧。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苏远秋……”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苏远秋艰难地抬起头，只见上官筱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恢复了真容俊俏容颜此刻阴云密布，眼神里正翻涌着，因为被戏弄而产生的巨大羞怒。
“呃……那个，筱筱……如果……我说……其实我真的没看出来你还戴着面具，你信……信吗？”
苏远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显得很是真诚。
“苏、远、秋、啊……”
上官筱筱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冰碴子味。
“怎……怎，怎么了？” 苏远秋感觉背后发凉。
“你，说，怎，么，了？！”
上官筱筱猛然提高了声音，右手光华一闪，带着熔火气息的渡月枪已然握在她的手中，枪尖斜指地面。
在她左手，甚至还掏出了一个玄青色的小玉瓶，瓶身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她缓缓蹲下身，将渡月的枪尖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挪到苏远秋的鼻子前方。
她露出了一个在苏远秋看来堪称恐怖的笑容
“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真，脸，其实和幽冥二老那满目疮痍的脸一样‘平平无奇’？嗯？”
苏远秋感受着面前渡月枪尖上的锋锐枪意，再瞄了一眼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玄青小瓶，他只觉得浑身颤抖，全身汗毛倒竖。
完蛋了，这下真玩脱了……
死脑子快动啊！快找个能活命的理由！
他瞬间启动“求生模式”，大脑疯狂运转。
然而，几息之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借口，可是——
“忘了提醒”显得虚伪。
“想开个小玩笑”显得作死。
“想看看筱筱你犯迷糊”又无法自圆其说……
挣扎片刻后，苏远秋绝望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无论他怎么狡辩，都不能撇开他一时兴起想看乐子的想法。
算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认命感”席卷而来。
苏远秋认命地把脸埋进土里几寸，用闷闷的声音发出最后的“遗言”。
“没……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好歹看到了罗老头那副见了鬼的表情……看见了师弟师妹们像见了妖怪的眼神……还有……刚刚惜穗那副被雷劈过的傻样……”
此刻，他的声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奇特满足感。
“我，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