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很好奇一点，自己明明都已经出现在华泽村附近了，为什么那头黑蛟龙还是没有出现，甚至她都没有感应到妖气。
除了业障，什么也看不见。
甚至江羽主动释放了一缕气息出去，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不在？”
江羽轻轻游上岸，就这么正大光明站在岸边。
这里，她最忌惮的也就是那头黑蛟龙了，除了这条黑蛟龙，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光靠那些村民更是不可能。
不知是不是求雨之人察觉到了她主动释放出去的这一缕气息，江羽发现在她上岸的这一刻起，身边落下的雨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雨水下落的速度明显减缓。
这时她看见有一道娇小瘦弱的虚影从村子里走来，这虚影是半透明的，雨水落在她身上，刚好冲出一个人形轮廓。
她每向前走出一步，雨水都会受到某种吸引力而吸附在她身上，像是她的人皮，为她半透明的身体，一点点构建出人的颜色。
江羽站在河岸边，那娇小的虚影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走到江羽身边时，这虚影，已经大半个身子都有了颜色，只不过双腿依旧是半透明的。
这正是前两天向她求救的孩子。
小女孩站在江羽身前二十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她看上去，更加虚弱和凄惨了，江羽注意到，她双腿似乎已经没有了，所以才无法附着上雨水。
她能行走，只是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是灵魂。
江羽也终于是知道这孩子为什么灵魂崩解以后，会化作一滩雨水了。
“你。”江羽低垂着眼眸，本以为会波澜不惊的内心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些波动，她有些难过，“你叫什么名字？”
“兰夏。”小女孩轻声说道，相比较之前的两次见面，这一次她状态好了很多。
“你知道我来了？”
“姐姐告诉我的。”兰夏侧身，指着村子，“姐姐就在那边，她想见见您，您，可以去看看她吗，求求您。”
江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着这座被业障笼罩的村子，“这场雨是你姐姐求来的？
这村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重的血腥味，连这么大的雨都压不住。”
江羽一上岸就闻到了村子里飘来的味道，难以想象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嗯，是姐姐求来的雨。”兰夏低着头，声音有些缥缈，“村子里人在为水龙神大人准备人血，水龙神会给予他们恩赐。”
“恩赐，是什么？”
到这，兰夏却摇了摇头。
江羽再问：“你叫兰夏，兰春是你姐姐吗？”
“嗯。”
“她是人，为什么能求来雨水？”
“因为姐姐原本才是水龙神。”
兰夏话落，雨忽然下大了，这些雨水里带着一种力量，让兰夏的身体快速崩解。似乎是她姐姐不想让兰夏继续说下去了。
在消失前，兰夏对着江羽跪了下来。
她没有双腿，但也能看见她的这个动作。
“姐姐在潭水里，我也在，求求您帮我们解脱吧。”说完，兰夏的身体化作一滩雨水没入了泥土之中。
随着兰夏的消失，江羽身边雨水降落的速度也恢复了正常。
之前她无法看清兰夏这孩子脸上的表情，而刚才她看清了，只不过她在兰夏的脸上其实并没有看见太多的悲伤，更多是麻木。
她向自己求救，不是那种抓住了希望而不想放弃的反应，更像是一种，她潜意识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就和完成一项任务似的，没有过多的感情在其中。
这个状态很糟糕。
“算了，进去看看吧。”
因为是在村尾，江羽沿着一条满是泥水的小路走进村子里。
江羽就近找了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
这户人家没有用院墙把院子围起来，只是在小楼旁边用红砖搭建了一个比较简陋的厨房。
房子的大门是从外面锁住的，按理来说里面应该没人在才对。可就当江羽站在门口时，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道视线。
房子二楼的房间窗户用报纸在里面糊了一层，但是边角位置是没有覆盖到的，就是那一处没有被覆盖到的地方，一张蜡黄的脸贴在窗边，偷偷打量着她。
在江羽抬头时，躲在窗户后面的人又马上缩了回去，生怕被看见。
江羽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大门上，她单手抓住老旧的门锁，用力向下一扯，咣当一声，门锁连带着门栓被一并扯了下来。
轻轻推开门，几乎是瞬间一股血液混合着腐肉和排泄物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屋子面积不大，里面相当简陋，连大白墙都没有刷，是光秃秃的水泥墙面。
江羽没看到任何家具家电，只看见靠着墙摆放着一排排晾肉架，上面挂满了腌制好的肉肠。
这些肉肠的做工非常粗糙，肠衣是蜡黄色的，像是糊了一层脂肪，而里面则透着不健康的暗红色。那些腐肉味就是从这些肉肠上面散发出来的。
因为环境太过肮脏，地面上满是不明黑色污泥，大片苍蝇在屋子里乱飞，这些肉肠上更是密密麻麻的苍蝇。
她一走进门，那些苍蝇乌泱泱一片起飞，留下肉肠上不停蠕动着的蛆虫。
江羽捂着鼻子，她向来在食物方面不挑剔，但看见这些肉肠还是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绕过这些肉肠，江羽来到了一楼房间的门前。
房间里铺满了稻草，角落里放着两个大号的用来装排泄物的水桶，地上散落着不少吃剩下的肉肠，从痕迹上来看，是人吃剩下的。
一个比猪圈都肮脏的地方居然是住人的。
一楼两个房间，全部都是这种画风。
直到江羽上了二楼，才看见一些不同。
和一楼两个房间唯一的区别是，二楼的两个房间里，分别被关了一男一女，年纪都不是很大，二十岁左右。
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可以说是衣不蔽体，身上很厚的泥垢，许多年没洗过澡的样子，头发都一缕一缕贴在头皮上，没有个人样。
可他们看上去却并不瘦，甚至有些胖。
而他们唯一的食物，就是地上那些不明肉质的肉肠。
在看见江羽推门进来以后，房间里的两人吓得跪在地上，说不出话，只能一边磕头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江羽注意到，两个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全都有身孕了，大着肚子。
“别跪着了，走吧，从哪来的，就回哪去。”江羽侧着身子，让开一条路，“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自由了。”
她说完，屋里的人没任何动作，依旧是跪着，眼神迷茫。
哪怕是江羽用力量把他们从房间里拉出来，只要撤销了控制他们的力量，他们又马上会跑回去房间里面去。
江羽听他们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以为他们是被割了舌头，可事实上并不是，他们像是哑了，又像是根本不会说话。
“你们不想回家吗？”
屋内四人闻言回以迷茫的表情。
江羽皱眉，又问，“不想见父母，不想见家人？”
这些人像是被抓来的，她这么说，这些人多少有些反应吧，又不是聋子。
自由和家人，他们应该渴望才对。
然而，他们依然没有反应。
如果是害怕自己故意试探他们，那他们脸上应该也会有害怕和抵触才对，而江羽在他们脸上看见的，只有迷茫，甚至不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