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机器人发出的声音。
"老妈说过要我不断学习的……现在可是有了重大突破,再说了,我又不会累,现在还剩一半动力呢"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女孩子。
"好!准备好了!贝塔!帮我开一开强感知!"
机器人似乎名为贝塔。
"请您注意安全"
"……"
女孩则是专心地把自己投入了某个研究中。
"成功了!贝塔!成功了!新系列!"
『新系列』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研究所,之后他知道那里一开始只是很空旷的大房间而已,现在在她十几年内的精心打造和开发下,变成了这幅模样。她的母亲是一位科学家,她则是继承了母亲的人,在太阳消失之后,一直居住在一所高塔,直插云霄的高塔。
那所高塔有好几层都是这样的空房间,都被她改造了。要问为什么随意改造,就因为这整所高塔都属于她一个人,至少她是这样想的,母亲最后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艾登的重生也在那里,虽说是重生,但艾登把之前的记忆全部忘记了,不过这不影响他在那里居住了很久,女孩也时不时会去找他聊天,据女孩所说,她救了自己然后因为兴趣稍微地改造了一下自己,艾登当时并没有那个概念,他的那个楼层也有很多像他那样的人,就接受了。
但有一天,艾登突然被赶出了大楼,那时候,那位小女孩脸上露出了悲伤,她并不是真心赶自己走。艾登也知道他是时候该离开,因为之前也有自己的同伴突然离开。
那天,小女孩好像告诉自己,人类之间是没有真正的信任的,然后自己就明白了什么一样,走向了高楼外,走进了黑夜,然后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接着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把之前在高塔的记忆也忘记了。
之后,艾登遇见了夏特,成为了守夜人。
在艾登成为母体的那一瞬间,就把过去丢失的一切都记起来了。
也在他记起这些的那一瞬间,那个任务般的东西的最终阶段也结束了。
——从『寻找现在的人类』,到『融入现在的人类』,再到『观察现在的人类』,最后到『调查现在的人类』。
这就是名为艾登的夜行者的任务。调查完毕,那句命令式的暗号("人类之间没有真正的信任")在艾登看来成为了事实。
任务的最后的阶段结束了,这位夜行者也将接替这里死去的母体,成为下一位母体,进入到生命最后的阶段。
——————
变成夜魔的艾登,记忆里有着守夜人的战斗方式,更熟悉行营里各位的战斗方式,特别是夏特,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要改变策略,要解决现在的艾登。
这任务只能靠艾登并不熟悉的两位来完成了。
……
艾彼,克洛克。
——
艾彼靠在一个帐篷下面,紧紧握着杰克的刀。他不想再回忆了,他不愿认为现在眼前的这个恶魔是前几天跟自己谈论太阳的艾登。
但现实就是如此,艾彼只能咬咬牙,然后握紧刀。
就像大叔教的那样,观察和寻找掩体是守夜人必备的技能。
白烟弹的效果会使夜魔的实力大大降低,持续时间大概为五分钟,那么艾登还处在削弱状态,对于丝带的控制明显不强,也就是说,必须在这个照明弹结束前解决战斗。
夏特和阿德一后一前,压着身子从两侧冲出,然后夏特跳起,踩住阿德的盾,阿德也在承力的一瞬间拔出刀丢向艾登……或者说夏特之后会出现的位置,夏特也在那一瞬间再次一跳,跃到空中,高高举起了双手举着的刀。
艾登果不其然地在混乱中伸出丝带拍向夏特,但那个位置刚好被阿德扔出的刀扰乱,夏特就在艾登攻击到他的前一秒砍下了一条丝带。两位盾在夏特下来的一瞬间挡在他的身前,随后一班的四人也跟上脚步,从盾的左右两个方位快速地冲出,两人一组,一人负责攻击一人负责防御,就这样砍下又两条丝带。
很经典的组合作战,艾登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稳健的像是没有任何波澜和痛苦。
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在众人的眼中,夏特断掉的三条丝带,在白烟弹的烟幕之下,长了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傻了眼,因为白烟弹的抑制能力确实是权威,而现在,对艾登不起作用。
在这样的气氛下,丝带进行了诡异的扭动,然后猛的砸了下来。
两位盾和阿德很快反应过来,用盾护住了身后的几位守夜人,夏特也离开了攻击的范围,没有出现伤亡。
艾彼躲得好好的,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叔不见了,然后大灯多了一台,四辆却都停下了,有一辆毫无疑问是大叔的,也是那一辆车,是母体之后逃开大灯锁定的活动范围。艾彼向那边看,果然看见了大叔,他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看了看行营那边,感觉有什么东西一般自觉地跑向克洛克。
他的手里拿着汽油桶,。
在夏特他们来时,加入旋转圆圈的车就多了两辆,他们很自然地明白了行动的意图,以相匀的距离行进着,除了克洛克的车都打开大灯。然后在发现艾登成为母体后,全部停下了车。艾登在意识到车辆停止行动后一定会向光小的一处行进,那么再加上行营里其他人的特意引导……有了。
阿德在和克洛克眼神交流后,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
阿德,夏特,一队的其他四位,两位盾,八人,现在在以三人攻击五人防御的形态不断压进着夏特,尽管是现在的他也无法强行压制。四个丝带四散攻击很容易被招架,集中攻击一个目标又很容易被躲开,尽管这样的阵型只需击破一人就可以击溃,但他没有之前母体那样的速度,也没有它的攻击力度,夜行者毕竟无法真正代替母体,艾登就这样一直被压制到了无大光的那一区。
至少当时他们以为是这样,毕竟常识如此。
但也就是在摆脱大光锁定后,艾登感到那股渗透感更深一步,立刻将四条丝带分为两组,用更快一步的速度和诡异的扭曲,佯攻的一侧理所当然被阿德所拦下,但真正攻击的那处直接扫开了小盾,打破了阵型。
但他们仍然没有手忙脚乱,打算在短时间内重新组成,不过艾登也就抓住这短时间,直直地将四条丝带都刺向夏特,夏特只能躲避,队伍重组更加延后,下一步就是攻击阿德身边的攻击位,扰乱阿德的节奏。只需要一次又一次重复,他们就会因为内心的焦虑而变得无法招架,相互的信任想必也会出现裂痕,那之后他们陷入困难的处境,必然就会进入令人感到可悲的境况……
事实至少在前期如艾登所想,队伍的节奏被慢慢的打乱,阵型的重组进入不可能的情况,而组成较小的新阵型也无法做到。他们对自己明显的攻击模式没有任何反制策略,只能一步一步向前推,完全不能接近自己并对自己造成伤害,艾登想,他会是赢家。
如他所想的一样,队伍的阵型被彻底打乱了,那么……进入最后的阶段……
艾登变动了攻击模式,切开行营的队长和其他人的距离,然后猛的一扫。
那七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反应过来身体也来不及,但艾登的计划似乎出了个错误,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两个人反应了过来……阿德和老盾。
那又如何?挡在他攻击最前端也无济于事,义无反顾地替队友挡下攻击没有作用,因为这样的防御根本起不了作用。
七人就这样被扫开了一大段距离,最前面的阿德和老盾更是直接被打向空中,然后沉沉地砸进了雪地上。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解决了这边,就是——
艾登刚转过头,背后就被狠狠地砍了一刀……接着,第二刀,第三刀。直接砍下了他的两条丝带。
但是艾登并不慌,这三刀的力道都不同,也就是说这三刀来自三个人,他很清楚。从左到右。
第一位,夏特。
第二位,老剑。
第三位,小剑。
说实话,这没什么影响,丝带他可以花点时间就重新长回来,倒是夏特主动来接近自己,这两位剑士在车上不握住逃跑的机会反而豁出性命来救人……真是……
艾登挥起丝带的动作犹豫了一瞬,但最后还是拍了过去,老剑拦下自己攻击的刀立刻碎掉,落了个和老盾一样的下场,重重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夏特却靠着前面两位换来的攻击力度减少成功拦下了自己的攻击,两只手拿住刀的两侧,双脚紧紧地贴在雪地上,滑了几米远。还用那种吃劲的表情蹬着自己,那里面仍然带着悲伤。
恶心……!
艾登刚想要挥起第二道丝带,但在那一瞬间,一个可怕的锋利感穿透了过来。
"小子……!按我说的做!去我的车那边!"
克洛克拿着一把长长的宽刀,硬生生地拦住了攻击,甚至顺势给丝带来了一刀,没有砍断。他的表情并不轻松,那一击让他耗费了很多体力,甚至看得见他手掌中渗出的……血。
我从夏特那里听到这么多你的事迹……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让一个队伍的队长抛弃队员逃跑……你可真是不可理喻……
艾登内心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挥起两条丝带。
克洛克却拔腿就向后逃跑。
这样的人最让他恶心!是最该死的!
艾登直接被这样的行为激怒了,直接追了过去。
然后,在他追着克洛克进入一处空旷的地带后,视线中闪过了四个人的身影。
克里,凯莉,艾彼,夏特。
他们的手中,是微弱的星星之火。
但在下一秒,星火化作冲天的烈焰,扭曲了空气,似乎将一片天空都染上了颜色。这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焰火,艾登就站在它的中间,接受着终末的审判。
丝带的重生被抑制了,然后,他剩下的两根丝带也突然被砍下。紧接着,背后又传来被横砍的声音。
这三个攻击只有一个让他熟悉,那是夏特的力道。
艾登突然就不知所措了,在面对这团突然燃起的烈火时,他就突然不知所措了。
他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是他被夜魔逐渐侵蚀的大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他是一名夜行者,任务就是调查人类间是否存在真正的信任。
那么,阿德和老盾义无反顾地挡在同伴面前,老剑下意识护住了身为后辈的小剑,夏特在收到消息后立刻回转,这里的埋伏圈,还有……一同进入危险的火圈内的行动。
这些算是什么?
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
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仇恨的?
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误解的?
人类不需要完全的信任,完全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什么鬼问题?听好了!因为……我相信你啊!"
那张笑脸再次浮现在艾登的面前,他明白了一件事。
人类需要的,只是『相信』就好了。
相信他们的后辈,相信他们的前辈,相信他们的队友,相信他们的选择。
我都在干什么啊……混蛋…………
艾登感到一阵瘫软,内心苦笑着自己的真正可笑,倒在了雪地上。
——
中套了。
艾登在进入埋伏圈的一瞬间,藏在那里的四人就立刻将手里的火送在围城了一圈汽油上。
这是亚当的招数,他叫它地狱火。
在火圈燃起之后,克洛克和夏特立刻折返,一人砍下一根丝带。艾彼也紧随其后,给艾登的背后重重划了一刀。
他的丝带也停止了重生,果然。
在克洛克的最后一击后,名为艾登的母体无力地躺在雪地上,以脸贴地,再次露出了那一张脸。
充满着迷茫。
夏特明白,结束了,是艾登自己结束了战斗。在最后一刻,艾登拿回了自己的身体,成为了真正的他自己。
…………
"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夏特看着艾登,对着克洛克说,克洛克看着夏特的脸,答应了下来。随后,跟着凯莉他们一同去看受伤的其他人。
"……"
一开始只有沉默。
"傻子……"
然后以一句骂声开头。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一个人倒在雪地上……被我捡了回去。我当时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为了找太阳上的地面,结果你什么都不记得……让我失落了好久……"
夏特开始回忆过去。
"但是你也和我一样找不到家,就能和我一起在地面生存了……我有了一个同龄人,那点我想都不敢想……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
他似乎有些苦笑。
"你知不知道……前几个月二队死光那次,我翻遍了整个物资点发现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艾登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幸好你这次没杀人……不然……我真的会……真的会…………"
他的声音越发的小了。
艾登的意识也逐渐远离,不久之后就会化作一摊黑水,永远的离开。在最后,他用尽力气,挣扎着将手脱开夜魔的控制,用那只陪伴夏特无数光阴的手,尽管是拟态,但也终究不再是一片浓黑的手,拍了拍夏特的后背。
"你是……唯一愿意听我发牢骚的人了……是唯一愿意听我烦的人了……艾登……"
那只手就那样放在夏特的背上,慢慢的,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艾登……你…………你…………你是我……永远的…………"
到最后,他连气力也失去,无力地垂下,指向这片冻土。
"是我……永远的…………兄弟……"
夏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紧咬着的牙放出嗓子发出孩子般的哽咽,坐着的身躯深深地弯下,眼珠也冲垮了大坝。
————
第二天。行营决定返程,之后就与艾彼他们分别了。
在临走前,艾彼却没有再将自己关在吉普车上,而是跑进了行营的队伍里。
克洛克和他们最后一次围坐在篝火前,听着阿德再一次唱起老男人的曲调。
"那就再见吧——老朋友啊——"
"再见吧——要过得欢愉啊——"
"再见吧,记得时常/来点信儿……"
"再见吧……向着你该,走的/路啊……"
……
"跑调了!"
"全是感情!没点技巧!"
老盾和老剑这样调侃着,不顾他们之前也加入了这次合唱。
艾彼就坐在他们的中间,被老男人们团团围着,露出了算是轻松的笑容。
营地的阴霾并没有持续太久,至少看起来,并没有人看起来很悲伤。
"我听说艾彼有个木疙瘩,你让他来!他肯定比你行!"(老盾)
"得了吧!木疙瘩有什么用!他打起架来要得了克洛克的真传!这就是我的期望!"(阿德)
"那我期望艾彼以后有一天打爆老队长!"(老剑)
"好!这个好!"(阿德)
"那可得看他努力程度,现在可还嫩着呢"(克洛克)
克洛克坐在一边苦苦地笑着,也仿佛脱开了昨天经历的痛苦。
篝火晚会……虽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晚会,在一片欢声笑语里结束了。
有老男人的跑调,也有小年轻的故事,都在展望未来。
"艾彼"
在艾彼打算返回吉普车时,夏特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吗?"
夏特走过来,对着艾彼笑了笑。
"艾登说……你是一个追逐太阳的孩子,那我就把这个给你……"
夏特塞给了艾彼一张纸,上面,画着金黄色的太阳。
"这是……"
艾彼知道,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夏特。
"这是艾登小时候……为我画的,当初我总是念叨太阳……现在我把他给你……"
"我……我能收下吗?这可是……"
"可以的,我就是要告诉你……别忘记你在追逐什么……知道吗?"
夏特今天晚上没有喝酒。那样的眼神,让艾彼从内心和外表都难以拒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了!"
然后又被微微笑着的夏特摸了摸头。
……
守夜人的离别不需要什么庄重的送别会,他们在一片夜色中相遇,又在一片夜色中离别。
克洛克在看了一眼身后的车队后,便又看了看身边的艾彼。
"……都准备好了?"
他问道。
"嗯"
艾彼也看着那边,回答着。
"那就……上车吧……"
克洛克这次坐上的是副驾驶位,艾彼在驾驶位坐着。
"东方,太阳城……"
——
老式的吉普车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们在夜色中相遇,在夜色中别离。
但他们都坚信有那么一天,生活在不是夜色的天空下,再次相见。
"走了!回程!"
夏特喊着,坐上了他的驾驶位,习惯性地看了看右边。
接着,三辆吉普车向着相反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