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拿一个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脸色。”
正说着，我拿出手机，对着照了一眼。
漆黑的玻璃上，倒影出的少女小脸涨红，其中还有一丝病态苍白。
我瞬间沉默了，不再抗拒，任由她带着自己前往医院。
此时。
我忽然想到，她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清晰直观又强烈的孕吐反应，让我再一次加深对自己如今身份的印象。
我太不清楚其他人孕吐是怎么样的，自己的反应又算不算强烈。
总之，现在的我并不舒服，甚至非常难受。
进而，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我的情绪瞬间跌落，眼神呆呆的凝视着地面，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上官曦月拽着胳膊前进。
我曾经听别人说过，一个人在妊娠时期，是会产生对胎儿强烈的母爱。
这是来源于人类进化继承中的演变，基因想要完成代代传递的必然结果。
再通俗一点解释，那就是在妊娠期间，体内会大量分泌一种激素，以及来唤醒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欲。
母亲……么？我喃喃自语，至少在这一刻，我是不讨厌鬼婴的，甚至还有些畏惧吧。
一个地位上的绝对弱者，又怎么能对强者产生怜爱呢？
我倏地自嘲一笑。
刚缓解下来的恶心感，再次从胃部上涌。
我下意识挣脱上官曦月，一个人蹲在地面上反复干呕。
这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是难过，还是……？
追寻源头，我似乎找不到自己难过的根源，仿佛无根之萍一般，随着自己蜷缩在地面的动作，于情绪的海洋轰然炸开。
应该是孤独吧。
无法与他人诉说的心事，更多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我本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在拥有鬼胎这个小婴儿后，竟然短暂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是一个很能哄自己的人。
地面上，我不断的进行干呕，呛人的声音已然沙哑，也在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绪。
上官曦月拍打着我的后背，看着我狼狈又不堪的模样，连带着心脏也有一丝丝的抽痛，任谁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变成这样，心里面都会不舒服的吧。
“赶紧去医院。”上官曦月知道现在的我不想说话，尽可能将自己的言语变得简短。
嗯。我顺从的点点脑袋。
去医院看看，听听医生的建议也好。
难受还一个人硬撑着，最后只能沦落到情绪的土崩瓦解。
只是，我还不清楚医院能不能查出自己的情况。
“可以的。”母女连心，鬼婴能隐约猜到我在想什么，小声回应我的心声，“上一次是我还没成型，没有真正的肉体，我现在和一个普通婴儿基本没有区别。”
在收敛所有的鬼气，凝结成一个核心后，她正在迎来自己全新的人生。
鬼婴很早就已经醒过来了。
只不过，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感应着我的情绪，在默然无语中，心脏也蓦地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假如她现在已经出生了，该多好呀。
她想，自己就可以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抱一抱眼前这个惹人怜悯的少女。
她会心疼这个人，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么？
鬼婴目光逐渐拉长，直到与天边的白云平齐。
医院门诊部。
我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经过挂号后，来到肠胃科的位置。
主治医生抬了抬自己的眼镜，又看了一眼站在后方的上官曦月。
“什么时候有的呕吐反应？”
“是在吃午餐以后吗？午餐都吃了些什么？”
我诚实的回道，“是从中午吃饭后开始的，就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按压腹部有没有痛感？”老医生在纸上写上几句话。
“没有。”
老医生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检查报道单，“血常规……体温正常，血压正常。”
上官曦月比我还着急，朝着医生说道，“是不是食物中毒，能用的点滴先挂上啊，再开几盒特效药，需要洗胃什么的，都赶紧一个不落的安排上。”
老医生伸手再次抬了抬眼镜，露出下方一双浑浊的眼眸。
她盯着我低头不语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数，“这位患者家属，不要着急，你先去门口等着吧，我有话想和她单独说几句。”
“行。”上官曦月退出到门外等候。
主治医生问道，“小姑娘，你上一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老医生简单直白的话语，让我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我又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来过，就只能编了一句话无伤大雅的瞎话，“有一段时间了。”
“嗯。”老医生点头，在纸上写上几笔，“先做个HCG。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做一个详细的B超检查吧。”
她没多说什么话语，我接过手中的缴费单，抿着嘴唇，安静的离开会诊房间。
“怎么样了？”上官曦月看着我无精打采的模样，伸手晃了晃我单薄的身体，仿佛要将我的三魂七魄重新归位。
我扬了扬手中的缴费单，“先去交钱。”
上官曦月接过缴费单，声音也增大几分，“HCG，孕酮。还有……B超？”
“你不是食物中毒了，检查这个干什么。”她极度震惊又困惑的话，在看到我抿唇不语的模样后，又瞬间戛然而止。
“小言。”
“你……”上官曦月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我在她失神的话语中，落于一侧的小手微微蜷缩，粉嫩的指尖也苍白少许。
我在长久的沉默中，一个人往前行走。
她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
只是，又不敢说出来，生怕是自己想的太多，过于神经质了。
缴费结束，我换了一个地方检查。
血液随着针筒流出。
我看着自己偏暗的静脉血，仿佛刚被针扎入的刺痛，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检查结果出来的不算慢，也不算很快。
在一阵焦急的等待中，是上官曦月第一个接过报告单的。
密密麻麻的一行行数据，上官曦月一眼就锁定其中的两项，HCG以及孕酮。
如此直观的数据分析，让她突然就沉默了。
没有再去找刚刚的老医生，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中，莫名显得有些清冷，还有一些微不可察的破碎之感。
至少，上官曦月是这么认为的。
“换个科室挂号吧。”
这傻丫头，恐怕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吧……
相较于她的震惊情绪，我才更应该是最难接受的那个人。
上官曦月跟在我的后面，盯着我瘦削的肩膀，不断在心底重复，应该是误诊，应该只是误诊。
不会的，不会的……
想要完全确定，还需要最后一步。
门诊大厅，我在护士小姐姐温柔的询问下，眼神稍微落了落，一直以来偏软的少女声音，在上官曦月耳中格外的清晰，“麻烦你帮我挂个产科。”
后方，上官曦月在听到我的话后，拳头早已握紧。
妇产科，其实是两个科室，有很大的区别。
挂产科一般都是想生下来的人。
而挂妇科的，基本都是奔着人流去的。
小言……上官曦缓缓在心中自语，眼神逐渐复杂。
一刻钟后。
产科的医生接过我的报告单，就让我B超仪器上躺了下来。
我能看到上官曦月紧锁的眉头。
我朝她扯出一丝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结果，显然事与愿违。
我这般乖巧又懂事的模样，让上官曦月更加心疼了。
到底，是哪个禽兽干的？
上官曦月牙齿都快咬碎了，怎么有人下得去手啊。
她原本多活泼可爱的一个妹妹啊，瞧瞧现在都变成什么模样了……
上官曦月再次心底宽慰自己。
肯定只是误诊，等一会就能知道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