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秋与上官筱筱清理了剩余的残党之后，来到了存放丹药的地方。
这期间，无论是杀敌还是清点丹药，上官筱筱始终都兴致索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次，苏远秋并没有主动去和她讲什么道理。
亲眼见证一对夫妻的相杀，并非是能用言语所安慰的。
况且他相信，这几日的经历，足以让这位大小姐有所成长，不至于因此陷入消沉。
“那个，远秋哥哥，我问你，你觉得他们最后还是爱着对方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苏远秋放下手里的丹药，把目光投向少女，摇摇头。
“我不清楚，这毕竟是他们的事情，我不能靠我的主观判断去猜测他们是否还相爱。”
“这样嘛……”
上官筱筱拿起一颗丹药又放下，如同她的心一样上下起伏。
“我倒是觉得，他们在最内心的深处应该还保留着对互相的一份爱意，哪怕是一点。”
“噢？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你和我说说看，我倒是蛮好奇的。”
这次轮到少女摇头了，她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这个感觉，一定要说的话。
“直觉，这是我身为女人的直觉。”
上官筱筱很笃定的回答道。
直觉嘛？真是出乎意料的理由，不过也好，至少对她的现在心境来说，相信爱情总比不相信的好。
苏远秋笑了起来，不再说话，手中的丹药仿佛化作纽扣那般，将名为悲剧的一切缝补在一起，连成了一对山贼夫妇的故事。
他并没有告诉少女。
莫兰芝与段貅二人之间悲剧全是卫桀，或者说卫氏家族一手造成的。
无论是关于他们儿子段钰——因为不小心得到了秘境之中，卫家子弟所看上的物品，而被围杀致濒死这件事。
还是段貅为了救儿子一命，擅自离开军队，误了卫桀的军演，被打到几乎残废而落下一身伤病，最终只得到儿子死于他国修士围杀这件事。
亦或是后来——刚刚闭关结束，便发现儿子已死，丈夫已废的莫兰芝，被卫桀单纯因为个人的恶趣味，而蛊惑修炼合欢蛊毒秘法这件事。
看似是巧合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是上位者的随心一动，至少在苏远秋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为什么段貅这家伙不直接告诉莫兰芝，自己所受的伤是因为想去救段钰所导致的呢？那样说不定他们至少不会反目成仇，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明白。”
随着最后一份丹药的清点结束，苏远秋抬起双手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了。
“筱筱啊，什么感觉？跟着我跑东跑西，将一件简单的事情铺陈得如此迂回，有没有后悔跟过来？”
“不后悔啊，毕竟感觉见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事情，也学到了不少，收获满满呢。”
少女也学着他的样子伸了伸懒腰，一对猫耳发鬓晃啊晃，被重新戴在腰间的铃铛随之响起。
“而且，陪着你一起做这些事情，我从来不会后悔的。”
“啊？”
筱筱这丫头，之前有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吗？
苏远秋稍稍张嘴却又骤然停止，脑袋里想着这个极其没有礼貌的问题。
若是这个想法被上官筱筱知道了，她一定会被气个不轻，甚至有可能会上手捶他两下。
毕竟她可是说过很多次这种直白的话了，只不过要么被其他事情打断，要么就是苏远秋没听清楚，总之她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说。
“我说！我上官筱筱陪你苏远秋做事情，无论什么，永远都不会后悔的！大混蛋，听清楚了吗？”
少女看着愣在原地的玄衣青年，绯色从她耳尖漫延至锁骨，腰间铃铛叮当乱响，像被惊扰的蝶群。
她抬手捂住对方的嘴，闭上双眼，深呼吸一下继续说道。
“不用着急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只是想单方面告诉你，关于我，也就是上官筱筱的心意，听到了吗？”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在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苏远秋这次并不能给她满意的答案。
与其如此，她不如先下手为强，杜绝第二次的被甩。
苏远秋闻言，点点头算是答应。
其实他很想说，上官筱筱的面具还没有摘下来，现在的样子其实有些奇怪。
但作为一个懂分寸的男人，他还是明白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的。
气氛在这，说玩笑话是为下下策。
“好，既然这样，我们先走吧。”
少女说完，转身向洞窟外走去，第一次大声表达了内心想法的娇蛮少女，此刻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她脚下的步伐乱七八糟，甚至有了顺拐的迹象。
苏远秋则是带着一脸欣慰的笑容默默跟在身后，老实说，他很开心。
无论是对方的话，还是对方这种直球式的态度，都让苏远秋感到高兴。
对亲近之人，不可说气话，不可说反话，不可不说话。
段貅与莫兰芝之间的悲剧，从大体上来看是卫氏一族的大手子，但从小处来看，也算是他们之间对自我的隐忍才导致的。
如果一个敢说，一个敢问，那么结局至少也不会这么充满遗憾的死去。
“话说，你在想什么呢，快跟上呀，不然本小姐可就先走了。”
“啊，来了来了。”
“话说，大混蛋，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俩立一座坟啊？”
“毕竟死在我们面前，总要埋一下吧，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可是他们杀了很多人不是吗？”
“那是他们的因果，与我们无关，而且……说不定后面坟就被仇家炸了。”
“这样嘛，我说你怎么给他们建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还立个牌子，我寻思你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来着。”
“扯，我苏远秋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人。”
“是是是，大善人……”
——
————
此时千里外的中州。
苏淮月正拂去斗笠上的山岚，走入了此地界内最大的书商内——御书堂。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脚裸处的银铃的清脆声点醒了正在贪睡的御书堂堂主。
她揉揉眼睛，注意到了来人。
“啊，这不是苏宗主吗？您来我们御书堂怎么不通知一声，我这都没做什么准备呢……哈啊~”
“不用，我没有这么多规矩，也不在乎这些礼仪。”
苏淮月摘下头上斗笠，手上捧着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今年的新书，和往年一样，作者署名还是老样子——湫槐。”
她打开盒子，将书小心翼翼的捧起，再轻轻递了出去。
封面上，娟秀的大字写着《民俗故事第二版》几个字，看得那书堂堂主眼前一亮。
她也是小心接过这本书，翻阅两页，连连称奇。
“天呐，苏宗主，我之前就很想说了，你什么时候带这个湫槐来一下我们御书堂啊，他真的太厉害了，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精彩就好，小姑娘，后续的安排照常进行即可，我就不掺和了。”
说罢，苏淮月戴上斗笠离开了御书堂。
路上，她想着刚刚御书堂堂主的话，喃喃自语道。
“带上湫槐来一次嘛？我倒是也想，但可惜这并不是一个人，应该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个湫取自苏远秋，槐取自苏淮月吧？”
说着，面纱遮掩下的绝世容颜露出一抹笑容。
“毕竟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