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阳又是一夜未曾好眠,隔壁那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可闻的动静,如同魔音贯耳,让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种种香艳的画面。
她努力想让自己变得如琴月一般单纯,至少在面对林默成时,不要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当她顶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黑眼圈出现在林默成面前时,后者正悠然地品着早茶,琴月则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依偎在他身侧,小口小口地吃着他递过来的精致糕点。
“棋阳姑娘,昨夜休息得可好?”林默成抬眸,目光在棋阳略显憔悴的脸颊上轻轻一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听琴月说,你似乎有些认床的毛病?”
琴月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公子,您又拿棋阳妹妹开玩笑了。棋阳妹妹只是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罢了。”
棋阳心中暗啐一口,这林默成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强压下心头的窘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多谢宗师关心,奴婢一切安好。只是有些惦念王妃交代的差事,唯恐有负所托,故而思虑稍多。”
“哦?王妃交代了什么要紧的差事,竟让棋阳姑娘如此费神?”林默成故作好奇地问道,眼神却带着一丝戏谑。
“也……也没什么,”棋阳含糊其辞,她总不能当着琴月的面,说是王妃让她来监视他,并设法扳正琴月的吧,“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琐事,不足挂齿。”
“女儿家的琐事,有时也颇为伤神啊。”林默成意有所指地轻叹一声,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今日我便要动身去办王妃交代的另一桩要事了。
棋阳姑娘冰雪聪明,不如随我一同参详参详,也好为我出谋划策一番?”
他这话出口,琴月首先便有些紧张地拉了拉林默成的衣袖,小声道:“公子,您要去捉拿那先天宗师刺客,此事凶险万分,棋阳妹妹她……”
棋阳亦是心中一动。
这林默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知道自己是王妃派来盯着他的,竟还敢主动邀请自己参与这等机密之事?
难道他真不怕自己泄露什么,或者从中作梗?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默成,只见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邀请她去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游园会一般。
“琴月放心,我自有分寸。”林默成安抚地拍了拍琴月的手,然后转向棋阳,笑容温和,“棋阳姑娘意下如何?若是不愿,我亦不勉强。”
棋阳略一沉吟,这或许是个近距离观察林默成真正实力的好机会。
王妃虽说这林默成是先天宗师,但其平日里惫懒的作风,实在让人难以将他与那等掌碎铜钟的高人联系起来。
她微微颔首:“承蒙宗师不弃,奴婢自当尽力。”
林默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先去准备些出行应用之物,半个时辰后,我们府门前会合。”
打发了棋阳和琴月去准备,林默成独自一人回到书房,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先天宗师级别的炉鼎,而且还是个行刺亲王的亡命之徒,想必其体内的真气定然比寻常武者更加凝练霸道。
若是能将其生擒,再用阴阳逆转大法将其……啧啧,修为恢复有望啊!
至于棋阳这个小尾巴,带着便带着,正好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手段,也好让她明白,她那点自以为是的聪慧与坚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半个时辰后,林默成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腰间随意地悬着一柄普通的长剑,看上去倒也英姿飒爽。
棋阳早已等候在侧,她亦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身上背着一个小巧的行囊。
王府大门外,一队约莫二十余人的精悍捕快早已列队整齐,为首的是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捕头,姓周,单名一个“通”字。
这周通乃是宁王府捕班的总捕头,一身后天巅峰的武艺,在整个朝天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好手,办案经验更是丰富老道。
见到林默成施施然走来,周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自然是听说了这位新晋的天级供奉林默成,也听闻了其一掌碎铜钟的威名。
只是这两个月来,这位林供奉除了每日与那美貌丫鬟在别院中厮混,鲜少露面,更未曾为王府出过什么力,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如今王妃竟将捉拿先天刺客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交予他主理,周通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林供奉。”周通抱拳,声音沉稳,却并无多少恭敬之意。
林默成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怠慢,依旧笑容可掬:“周捕头有礼了。想必王妃已经将此次任务告知各位,刺客行踪不定,实力高强,我等务必同心协力,方能将其一举擒获。”
他说得冠冕堂皇,周通却只当他是场面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林供奉,我等人马早已抵达目标地点,布控完毕,特来请宗师即刻出发,争取在天黑之前将其拿下。”
“甚好,一切听凭周捕头安排。”
林默成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这让周通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倒是无处发力,只得闷哼一声,下令出发。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城西。
林默成与棋阳共乘一骑,他有意无意地将棋阳揽在身前,感受着少女身体的柔软与淡淡的幽香,时不时还低声与她说笑几句,那姿态轻松惬意,仿佛不是去捉拿凶悍的刺客,而是去踏青游玩。
棋阳被他圈在怀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男人的气息阳刚而炙热,不断从身后传来,让她脸颊阵阵发烫。
尤其是林默成那不安分的手,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到她腰间或手臂的敏感之处,让她身子一阵轻颤,心中更是又羞又恼。
她几次想开口让林默成规矩些,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周通看在眼里,心中对林默成的鄙夷又深了几分。
这哪里是先天宗师,分明就是个贪花好色的浪荡子!若非王妃有令,他真想将此人一脚踹下马去。
……
城西,葫芦巷深处。
一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被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气氛包围。
巷子两头已被王府衙门的捕快牢牢封死,身着公服的汉子们个个眼神锐利,手按刀柄,屏息凝神。
空气中弥漫着初秋傍晚的凉意和一种无形的、令人汗毛倒竖的紧张感。
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周通,正隐在一堵矮墙后,眼神如鹰隼般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握着腰间雁翎刀刀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先天宗师!这四个字像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
王爷遇刺那夜的惨烈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同僚们喷洒的鲜血、绝望的嘶吼、那刺客鬼魅般的身影……若非那位先天供奉以命相搏……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些画面驱散。
今日不同,他们人多势众,布下了天罗地网,更有那位新来的林宗师压阵!
虽然对方这两个月在王府的风评实在谈不上勤勉,但先天宗师的实力做不得假。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右手,用力向下一挥!
“上!”
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哐当!”
“轰隆!”
院门和一侧院墙几乎同时被撞开!
十数名身手矫健、训练有素的捕快,如同出闸的猛虎,结成攻防一体的战阵,悍不畏死地扑入院中!
刀光闪烁,劲气纵横,瞬间锁死了院内所有可能腾挪的空间。
目标只有一个——正屋!
然而,就在捕快们刚冲入院落中心,离正屋门扉尚有数步之遥时——
“咻——!”
一道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正屋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裹挟着凌厉无匹的劲气,化作一片夺命的暴雨,向着冲在最前方的几名捕快当头罩下!
“噗嗤!”“噗嗤!”“呃啊!”
惨叫声瞬间撕裂了肃杀!冲在最前的三人首当其冲,身上厚重的公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护体的微弱真气更是瞬间溃散!
锋利的木屑深深嵌入他们的身体,血花四溅!一人胸口被一块巴掌大的碎片贯穿,哼都没哼一声便仰面栽倒;另一人脸上插满了木刺,捂着脸发出凄厉的嚎叫;第三人手臂齐肘而断,鲜血狂喷!
这仅仅是开始!
一道灰影如同从炸裂的门框后陡然拉长的鬼魅,速度快到在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痕!
灰影甫一出现,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恐怖气息便如同潮水般轰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粘滞,让人呼吸不畅。
灰影的目标极其明确——捕快战阵的核心,也是指挥中枢,周通!
“血影步!是那刺客!”
周通瞳孔骤缩,厉声嘶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认出了这标志性的身法,王爷遇刺那夜,正是这如同附骨之疽的鬼魅身法,让众多护卫饮恨!
“小心!”周通脸色大变,急忙呼喝示警,同时拔出腰间佩刀,便要上前迎击。
那几名捕快虽然也都是好手,但面对先天宗师,哪里抵挡得住?
只听几声惨叫,便有两人被击中,鲜血狂喷,倒飞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其余捕快见状,无不骇然!
“结阵!给我顶住!”周通目眦欲裂,率领剩余的捕快组成一个简易的刀阵,堪堪挡住了刺客接踵而至的攻击。
然而,先天宗师的实力又岂是等闲?
那刺客身法如鬼魅,攻击更是霸道绝伦,拳脚之间都带着开碑裂石之威。
周通等人虽然人多势众,配合也算默契,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依旧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噗!”又是一名捕快被刺客一刀劈中肩胛,惨叫着倒下。
“兄弟们!为王爷尽忠的时候到了!跟他拼了!”周通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挥舞着钢刀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整个小院都变成了一片血肉磨坊。
而林默成,此刻却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白马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激战,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嗯,这刺客的身手倒是灵动有余,刚猛不足,可惜了。”
“周捕头这阵法也忒过死板,不知变通,迟早要被破。”
“哎呀,又倒下一个,真是可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棋阳站在他身后,听着他这些凉薄至极的风凉话,看着那些平日里也算相熟的捕快一个个惨死或重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让她不寒而栗。
这个人……当真是冷血到了极点!
“林宗师!”棋阳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愤怒,“他们……他们快顶不住了!你为何还不出手?!”
林默成闻言,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不多死几个人,怎么能显出本供奉的珍贵?”
“你!”棋阳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场中形势再生变化!
那刺客久战不下,似乎也有些不耐,只听他爆喝一声,身上气势陡然暴涨,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冲向了周通等人组成的刀阵!
“不好!”周通骇然失色,这一击之威,远超之前,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轰!”
一声巨响,刀阵瞬间被破!周通等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个个口喷鲜血,委顿在地,显然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刺客气机锁定了周通,周通体内雄浑的后天内力疯狂运转,雁翎刀呛啷出鞘,刀身瞬间蒙上一层凝练的赤红罡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一招“力劈华山”,迎向那道锁定自己的那刺客!
“保护头儿!”周围伤的比较轻的捕快也红了眼,嘶吼着起来挥刀扑上,试图拦截。
然而,那刺客的速度远超他们想象!
面对周通那凝聚了全身功力、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刀,刺客竟不闪不避!
只是在刀锋及体的刹那,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地一扭、一缩!
“嗤啦!”
锋利的刀锋划破了刺客的肩头衣料,带起一溜血珠,却仅仅是皮肉伤!
而刺客那如同毒蛇般刁钻的手掌,已在这一扭一缩间,不可思议地穿过了周通刀势最盛、却也最难回防的肋下空档,五指箕张,指尖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惨绿气劲,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印向他的心口!
周通亡魂大冒!
他招式用老,刀势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回防!
对方以轻伤为代价,换取的却是他致命的破绽!
那惨绿的手掌在他眼中急速放大,掌风未至,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意已然透体而入,让他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完了!周通心头一片冰凉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周通甚至能看清对方灰布蒙面下那双冰冷嗜血眸子的瞬间——
“唉,也差不多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默成终于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仿佛刚睡醒一般,“再不出手,这周捕头死了我也不好交代。”
话音未落,几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丝线,如同从虚无中诞生,凭空出现在那刺客的周围!
精准地缠上了刺客印向周通心口的手腕!如同最灵巧的蜘蛛,瞬间缠绕数圈,猛地收紧!
“呃!”
刺客势在必得的一掌猛地顿住,离周通的心口仅剩不到三寸!那惨绿的掌劲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锁住,无法寸进!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与此同时,另外几道银丝如同拥有生命般,分别缠绕上他的脚踝、膝盖、肘关节!
这些银丝看似柔弱,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
刺客那鬼魅般的身法瞬间被彻底禁锢,整个人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保持着前扑的诡异姿势,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连他周身那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势,也被这凭空出现的银丝死死压制,消弭于无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捕快们冲锋、院门炸裂、同伴惨死、周通遇险,再到这银色丝线凭空出现、瞬间禁锢住那如同魔神般的刺客……兔起鹘落,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
前一秒还充斥着惨叫、刀风、血腥与绝望的小院,下一秒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幸存的捕快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被几道微弱银光缠绕着、定格在半空中挣扎的灰影刺客,又僵硬地转动脖颈,望向小院门口的方向。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林默成。
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色劲装,纤尘不染,仿佛刚从哪个诗会雅集上走出来,与这血腥狼藉的战场格格不入。
他斜倚在院门口那半扇摇摇欲坠的门框上,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后花园赏景。
一只手还随意地抚摸着腰间长剑,另一只手则微微抬起,五指张开,指尖萦绕着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的银色光芒。
那光芒与他束缚刺客的银丝同源,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超脱于凡俗力量的波动。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俊逸的轮廓,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看戏般的慵懒笑意,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瞬息生死的搏杀,不过是一场无聊的街头杂耍。
“啧,”林默成微微歪了歪头,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捕快和溅满院墙的血迹,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嫌弃,像是在评价弄脏了的地毯,“动静闹得可真不小。这打扫起来,怕是有点麻烦。”
从林默成出手,到制服这名凶悍的先天刺客,整个过程不过是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捕快们,包括身受重伤的周通,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还威风八面,将他们杀得人仰马翻的先天刺客,竟然……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这位林供奉给制服了?!
棋阳亦是檀口微张,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她知道林默成很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强到了如此地步!那可是先天宗师啊!在他手中,竟如同三岁孩童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这……这还是武功吗?这简直是仙术!
林默成转身看向周通等人,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周捕头,幸不辱命,刺客已然擒获。接下来,便有劳各位将其押解回府了。”
“噗!”
心神激荡加上死里逃生的巨大冲击,周通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捂着依旧隐隐作痛、仿佛被冻僵了的心脏,踉跄着站稳,目光死死钉在林默成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
“林!供!奉!”周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怒和憋屈,“你……你为何现在才出手?!!”
他指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同僚,指着自己胸前染血的衣襟,目眦欲裂:“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在前面拿命去填!去消耗!你明明可以……你明明早就能……”
巨大的愤怒和战友伤亡带来的悲痛让他几乎语无伦次,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砍了眼前这个见死不救、坐收渔利的混蛋!
周围的捕快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林默成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同伴伤亡的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愚弄、被当成踏脚石和炮灰的屈辱与愤怒!
那一道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院门口那个依旧风轻云淡的男人。
面对周通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愤怒质问和满院子压抑着怒火的目光,林默成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他缓缓放下那只操控着银色灵丝的手,缠绕着刺客的银光随之微微闪烁,将挣扎的灰影勒得更紧了些,引得对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林默成的目光掠过周通那张因愤怒和失血而扭曲的脸,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伤者,最后落回周通身上。
“哦?”他微微侧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周捕头此言差矣。”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若本宗师早早出手,雷霆一击将这刺客碾为齑粉……你们,又哪来的机会‘浴血奋战’,在这位高权重的宁王殿下面前,好好地‘立上一功’呢?”
林默成缓步走到周通面前,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幽说道:“况且,周捕头,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玉不琢,不成器。
若不让他们经历些风雨,流些血,又怎能堪当大任?再者说……若非他们消耗了这刺客大半的力气,我又岂能如此轻易地将其拿下?凡事,都要讲究个‘恰到好处’,不是吗?”
周通听着林默成这番歪理邪说,只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却又偏偏发作不得。
因为林默成说的是事实,而且,他最后确实是干净利落地拿下了刺客,立下了大功。
“林供奉……高见!”周通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中的不满与愤懑,却是再也难以掩饰。
周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身上的伤势虽重,但更让他心中憋闷的,却是林默成方才那袖手旁观,坐视他们伤亡惨重的行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地说道:“林供奉……武功盖世,周某亦是佩服。”
此次行动,他带来的二十名精锐捕快,死伤大半,这让他如何向那些死难的兄弟家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