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忠出生自东镇岛,自幼天赋异禀,父亲又是东镇岛总兵,因此受到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宠爱,可谓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杀谁就杀谁。

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准确来说是不喜欢东镇岛这个常年为朝廷高官走私的贼窝,沈惟忠认为凭借自己的天赋应该走一条更光明磊落的道路,而不是每天和杀人不眨眼的贼人混迹在一起。

不过他一直深深畏惧着自己的总兵父亲,于是就将这个想法给按在了内心最深处,没有向任何人表露出来。

直到他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沈惟忠的母亲在给他过完生日后便失踪了,家里人找了三天才发现,出生自书香门第的她受不了岛上地狱般的生活,于是就跟着一名船夫跑了。

沈总兵大怒,派人将二人捉拿之后,斩首悬于城门,再剥皮萱草示众。

至此,父子二人的关系便彻底破裂了,沈惟忠一气之下出走东镇岛,靠着当小姨的人脉拜入剑璃宗门下,成为了一名杂役弟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姨比自己父亲更加骇人。

“惟忠呀,你是小姨的心肝,是咱沈家唯一的男丁,你在剑璃宗可以做任何事哦,看上哪位姑娘小姨帮你搞定,想欺负谁小姨把他砍断四肢绑你门口。”

只要他在日常生活中对某位师妹展现出一点好感,小姨就会强迫她当晚来自己房间献媚,只要看上了什么宝物,小姨就会不计代价地给他弄到手。

这样的生活看似放纵逍遥,但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沈惟忠的精神,而今天她这小姨甚至把手伸到了危险的地方。

“嘿嘿嘿,惟忠呀~切勿忧愁,那卢绮芸你若是真的喜欢,小姨有的是办法帮你搞到手,即便你对那林休然感兴趣也没关系哦.......小姨我可发现了相当多有趣的秘密。”

回想起小姨那诡谲的笑容,刚刚与之道别的沈惟忠总感觉肩上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压力,好似被怨念极重的女鬼缠了身,最终忍无可忍的他,直接在街上把内心想法给毫不保留地倾诉了出来!

“我们沈家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东镇岛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这歇斯底里的呐喊,吓退了周围好几个买菜的路人,不过也没人敢上前吃仙爷的瓜,纷纷带着鄙夷的眼神加急了赶路的步伐。

这时,一道人影与沈惟忠擦肩而过,随后他便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轻轻敲了一下,带着怨气回首望去,只见那名恐怖督师正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玄金折扇。

烛阴见他转过身来,立刻勾起唇角倾颜笑道。

“这位仙长,你扰民了哦。”

“非常抱歉!还请督师大人海涵,后辈实因家事困扰而心情烦闷,”

跟踪这俩人好久的烛阴,首先是那女人确实有点癫,居然打起自己主意来了,其次是沈惟忠和他小姨的似乎不是一心的,应该还是有拉拢套话的可能。

烛阴是实在有些被那女人盯得有些发慌,而且她最近有点想去东镇岛接手一些走私生意,因此和这位东镇岛的沈家少爷结识一番是有必要的。

烛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颇具恶名的沈家长子,出言关切道。

“既然如此,本督师就不多怪罪了,只是不知道东镇岛的大少爷能否赏个脸与我一道去喝口茶,有些事我想向您了解一下。”

若是平日里有这样的美人请他喝茶,沈惟忠那定然趋之若鹜,可现在的他只觉得......眼前这赤瞳的少女很可怕,可能比他小姨还要棘手。

但他也不敢拒绝就是了。

林休然领着沈家少爷进了一家当地非常有名的茶点斋,午间只喝了几口茶,吃了三个灌汤包的她一口气又点了好几份点心,午膳就打算用甜食应付过去来了。

看着那一盘盘被端上桌的各式糕点,沈惟忠有些绷不住了,心说您是来找我谈话的,还是来吃午饭的啊!

心中忐忑的他最终还是主动开口引出了话题。

“林督师,您最近将北东宁治理得井井有条,手下将领击退具灵境冥妖都统,您与神铸门联手挫败元婴妖王的事迹令我倍感佩服,您想知道什么,我沈惟忠知无不言。”

“其实也没多大事,只是我身为北东宁总督,按照行省划分的话,东镇岛也算我的辖区,我自然是想从沈总兵之子这儿了解一下东镇的现状。”

这个话题显然是沈惟忠的禁忌,他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恭顺的态度一转直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哼,东镇岛......那个全是烂人的罪犯窝点,想必您也知道这个岛过去就是一个贼窝,我爹带着二十个人砍了贼首,归降朝廷而受到诏安,最终才坐上了总兵的位置。”

他回忆着东镇岛的往事,愈发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为什么别的门派天骄都是出自仙门世家,再不济也是豪门权贵,而自己......自己是却是一个贼窝里走出来的下等贱民!

而没有听他进一步控诉东镇岛的罪孽,林休然便轻笑着替他说尽岛屿往事。

“归顺朝廷后,沈总兵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伙同贪官污吏走私冥妖的珍宝谋利,岛上风气糜烂,你后悔当东镇岛人了?”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又何必提及此事!”

沈惟忠双手紧握拳,目光一直注视着桌上的餐点,全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而他不堪面对这段往事的心思,已经被烛阴察觉到了,得知他与沈总兵关系并不和睦后,烛阴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她若是想从东镇岛走私赚钱,接过沈总兵这个生意,那么沈惟忠说不定会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因此她便下定决心要拉拢沈惟忠了。

“因为嘛......本督师到东宁来见识了很多,这北东宁的军官喝兵血,杀良冒功,文官贪赃枉法,自诩清流,整个东宁看上去就好像没救了一样,朝廷没人愿意来东宁当总督,东宁人也被视作边关败类。”

“但经过几个月的整改,不管是朝廷还是世人都认识到,咱们东宁人也是能行的,绝对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烂!”

林督师说得句句属实,他先前在宗门里也认为东宁军民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打不赢冥妖的废物,不过这几个月所有人都改观了,这都是林督师的功劳。

正是如此,他才对林休然由衷地感到钦佩。

“所以我认为你没必要对东镇岛人的身份感到自卑,我相信东镇岛绝不是一个贼窝,至少上面的普通百姓是可以成为大周忠良的!”

“可......我爹拥兵自重,是臭名远扬的贼总兵...”

“沈总兵的事情自然急不得,改变东镇岛不光是我的事,还是你们每一个东镇人的事情,我来给你细细道来。”

烛阴悉心地为他讲解了她决定如何整编东镇军的计划,那可是她私底下规划了许久的大计。

整编当地军民,用对标东宁边军的军饷来犒赏这支部队,剔除没有战斗力的拉胯兵,同时大量屯田,给这些拉胯兵分田分住所,大力整改流寇风气,严明军纪,惩戒犯罪行为等。

这些话可不是纸上谈兵,林休然还详细给他说了自己的布置,听得沈惟忠心潮澎湃,仿佛东镇岛洗脱罪孽的未来就在眼前。

可他还有一点不理解,于是乎啖了口红糖汤圆,不解地问道。

“那我爹呢?他可是一个拥兵自重的贼寇。”

“哈哈,这件事不急,等你修得金丹后,我会向朝廷提议由你接任东镇总兵,届时只要你有这个想法,东镇岛就会有所改变,怎样......愿意今后暂时放下仙途,来姐姐帐下效力么?”

说罢林休然取出一枚无字的白玉官印捧在手心,那是一枚无字的空官印,这也是她目前能给沈惟忠做的最大承诺了。

“惟忠,今日本督师愿意将这枚空官印托付给你,你若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之后这上面之后必然会印有你的名字,你.....愿意相信我么?”

我......出任东镇总兵?!

现在沈惟忠是彻底承认,自己被眼前这位少女说动了,同时也理解了为何朝廷要让这么年轻的少女出任琅州总督。

她是真能改变东宁的呀,如果能为这样的人效力,能在她的协助下改变那个贼窝......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沈惟忠朝着林休然鞠躬作揖,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官印。

这时,烛阴心中直接笑嘻了,心说这年轻人就是好哄啊,这枚官印是敢随便乱接的吗?

只要他收下了官印,那么主动权就完全被自己掌握了,她若是想挑拨父子俩的关系,甚至于控制沈惟忠,那就只需要把沈惟忠接受官印的消息同时传递给朝廷和东镇岛。

届时父子俩必然闹翻,朝廷也会大加赏赐沈惟忠,许诺他成为东镇岛总兵。

毕竟一个懵懂的青年,可比老东西好控制多了。

至于沈惟忠那老贼的事情,烛阴怎么可能和他老老实实谈生意,但凡沈惟忠被捆绑到自己这边了,烛阴就敢率领水师登岛斩帅。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得到了沈惟忠的信任,那烛阴也就不经意地道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惟忠,很高兴你能信任我,期待有朝一日你能为我效力,对了.......你小姨为什么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难道她有什么企图吗?”‘

“呃......您别管那人,她就是想把啥都塞给我,您只要别修魔功,别沾染邪祟就不会被小姨抓住把柄,她...她那双眼睛对邪物很是敏感,如果您修魔功的话,估计会被她抓住把柄。”

哦,那没事了,我可没修魔功......不对啊!我踏马就是冥妖啊,不会被这人看出来了吧!

这一瞬间,烛阴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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