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然后就是更强的轰鸣，更强更强的轰鸣，还有飞出去一样的轰鸣。
……真飞出去了一个。
根据先前那个叫做红发女人所说，两个人的碰面就是这里。
自己说自己明天要上班，结果女人只是笑笑，没几分钟公安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把他给辞了！
裴国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想问原因，结果电话根本就打不通。女人还建议让自己回她住所里面去，说是“以防万一”。裴国安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于是女人也没有过多纠缠，当场就挥挥手走人，只留下这一个地点。
……他倒是真来了，也倒是的确看见了那个女人，现在正在参加影院官方举行的赛车比赛。理所当然地没有拿到什么名次，不过倒也不算落后。
于是，女人边对着颁奖台那边竖着中指，边拉着裴国安走出人群离开场地，然后又立马融入下一个人群，最后顺着人群七拐八拐地走进一个巷子，又在巷子里什么都不干地待了几十秒，走回到另一条街上，才终于搭上正好赶来的曼德拉。
那之后她就放松了不少，放低座位躺着，闭上左眼又偏偏头看看坐在后面的裴国安。
“我们还是直入主题吧。”
她也不卖关子。
“那姑娘呢，确实是自杀。
“欸，你先别急着伤心，楼确实是她自己跳的，但你也想想她为什么跳这个楼啊？
“一个精神世界丰富，性格极其喜人，甚至还有很强的艺术才能的人，在哪里不是如鱼得水？更别说这里是他妈的影院。”
车慢慢开，女人倒是不打算慢慢来以让裴国安插自己的嘴。
“你甭说我讲的跟你调查的没区别，你怎么不往深里想想？脑子陷泥坑里去了？
“多想想，来，打开思维”
女人撑起身子，面向裴国安，将手在他面前摆来摆去。
“她自杀干什么？有谁能把她逼到自杀的？她参加了什么项目？项目负责人真的是个负责的人你别去怀疑，你想想她的那帮上司，嗯？”
“星星计划，星星计划，星星最后是要给谁看的？我们？我们这帮也就看那几个片段吧，嗯？”
裴国安完全被她的话引导着走来走去，他并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但这样的设想的确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不过自己为什么要否决？
他倒是也第一次这样问自己。
“对吧？那好，那我就直接揭晓谜底了。”
红发女人伸出自己手上的数据线，也强行叫出裴国安手上的，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信息就传导完毕。
“自己慢慢看吧，不多，到目的地正好也还有段距离。”
说完后，红发的女人就恢复躺姿，甚至把眼睛也闭上了，随着曼德拉逐渐驶离城区，裴国安的一身也越发地颤抖起来。
该说文瑞姑娘不愧是“雕塑艺术家”，既懂得精细也明白整体。
而星星计划实际上也只需要总结成一句话。
“让经过层层筛选的少年少女们当董事会上层的**。”
毕竟他们就是喜欢这样。
李梓沐能够感受到裴国安身上的那股气息的变化，她的嘴角微微提起，仍然闭着眼睛。
“你放心，我正好是名‘记者’——
“——你也知道，就算是在影院城，媒体和官方也不完全是同一路人。”
地平线那一侧的霓虹越行越远。
……
回程的走廊上亮起微光，两人的脚步声并不算轻松。
回声轻荡。
似乎是听够了呼吸，又或许是作为彰显教养的临别礼数，在走出那宛若时空穿越一般的管型走廊前，穆子川叫住了宋挽星。
“……”
而宋挽星沉默着，稍稍偏头，看向那位与自己共事三年但相识已有十余年的老熟人。
她也在沉默中看见他前伸的右手，但并不再往下去注视，只是同样伸出自己的右手。
“希望你能想清楚。”
触觉的感知让她终于轻轻笑笑。
“尽我所能。”
之后，两人便一左一右地分离，在环型的大厅中。
……
第二天上午，《星星计划》第五期部分的拍摄紧急进行，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和提醒。
莫随秋起来后连睡眼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听到了这一个让她完全惊醒过来的消息。
宋挽星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孩子们的面前，她的眼中几乎饱含着深情，随后轻轻笑笑，如此宣布：
“拍完这一段后……我就不再是你们的指导员了。”
她其实很开心……毕竟她看见了孩子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难以置信。
所以说她也忍住眼泪，一直到她向孩子们介绍她今天早上认识的新一任指导员，再一直到孩子们真的确定这并不是她时不时会对他们开的玩笑话。
……可最后她还是掉下了眼泪，陪同着莫随秋抱着她哭哭啼啼的那一幕一起进入了第五期《星星计划》的精选之中。
宋挽星的确并不想走，她想要再送一送孩子们，再看看她们，然后把她们送到她们自己该去到的位置，让她们的才华被世人所知，这是她的能力允许她做到的事，也是她能做得到并做到了许多次的事。
可决定毕竟已经下达，她也记得昨天晚上董事会的『八号会员』在帘后对自己说的话。
今天中午之前……自己十年来一直担任的指导员职位必须卸任。
于是最后她还是对着她珍爱的孩子们挥挥手，撒着泪水，只留下一个今后只会无数次出现在她们心中的背影。
……而尚余泪痕的宋挽星，则再次走入那管状的走廊，走到那帘前。孤身一人。
“……
“……这就是我最后的工作报告，辞职申请也已经一并递交。”
她顿了顿，听见没有了声音，于是便向后退一步。
“与您共事的这十年，是我的荣幸。”
她打算就这样留下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从此永远消失不见。
可等到她真的打算离开的时候，那个往往只通过人工智能对自己说话的『八号会员』——那位自己十年来的顶头上司，那位『末席』，却突然对自己发出了邀请。
用他自己的声音。
“挽星小姐——
“——不需要走得这么急切。”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位古时候搂着爱妃上下其手的肥皇帝。
在曾经……自己还不在影院的时候，在她还在学校做“翻译”的时候，宋挽星就在书里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于是，在惊讶之中，宋挽星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让我们共进午餐，作为最后的告别吧。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