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们都在。”
李恭延把手伸过去给徐薇握住,她转过头,沿着声音的方向想从眼前的黑暗中寻找几人的身影,舌腔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黎…黎珏大人?”
黎珏看着徐薇濒死的痛苦模样,脸上一时间消除了所有情绪,眼眸幽邃而空洞,她蹲下身,也将手伸了过去,“我在这。”
“那只妖怪…是不是死了,我们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他死了。”
“那,那就好…对不起,黎珏大人,我没能撑到你来。”
黎珏动作极轻地把手覆盖在徐薇的伤口处,用妖力感受着在她体内流动的毒素,蝎毒从她大破的创口感染,已经漫延遍全身,血液几乎都被污染了,毒入膏肓。视力,听力,嗅觉,触感…她很快就会失去全部的感官,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
李恭延和刘遇春都很想安慰她,可实在没底气说出“会没事的”这种话,就算没有毒素,徐薇体内脏器的损坏程度也很难坚持到被送上救护车。
李恭延转头看向黎珏,她漠然地摇了摇头,楚玖儿在这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也仅仅是不足半成的概率。
“我知道了。”没听到几人回答,徐薇自然也猜到了答案,她的嘴边浮现出苦涩无奈的浅笑,“我原本还想…回去之后,和你们一起开庆功宴呢,还想见见黎珏大人的弟弟,听声音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孩子,还有队长,你是个很可靠的好队长…”
“别说了。”李恭延抽了抽鼻子,情绪有点克制不住,“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谁的…”
“帮我转告我的爸爸妈妈吧,告诉他们…女儿不孝,没法给他们养老了。”
徐薇仰起头,虽然也就看不见了,还是能找到天空的方向,透过眼前的黑暗,她仿佛看见了一位面相凶厉的老人站在面前,一边说着“叫你不要学道术,不要进秘会,就是不听…”这样的话斥责她,一边牵起她的手,引着她走向远方。
“好痛啊…队长,能请你…送我一程吗?”
李恭延闭眼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画着黑色符文的符纸,环贴在徐薇的脖颈上,符文消散,下一刻她便没了气息。
……
回去的一路上几人都没有出声,默默地走到山下,秘会的车将黎珏送回家里,她沉默地看着窗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感觉空荡荡的,那股陪伴了她几千年的孤独感仿佛突破了她坚不可摧的内心,让她产生了轻微的痛觉。
她忽然很急切地想回去见到应安。
“能开快点吗?”
“是,霜汐大人。”
黎珏急匆匆地赶回了家里,开门的一瞬间,看着黑暗的客厅,晚风从窗口闯进来在屋里游荡,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呼唤着应安的小名,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出事了。
她来不及换鞋,沾满泥土的登山靴径直踩进屋里,她慌张地跑到应安房间门口,一开门,却看到男孩蜷缩在角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棉毯。
“小安!”
黎珏慌乱地跑过去,捧起应安的脸,哭红的双眼下遍布着一条条斑驳的泪痕,他这才发觉黎珏的到来,抬起头看着她,受过急剧的惊吓后,终于在恐惧的深渊中看到了让他安心的存在。
“姐姐!”应安猛地抱住黎珏,用尽力气搂着她的颈子,生怕她再次离开自己,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哭腔,“姐姐,我…我杀人了。”
“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柔软的狐尾从黎珏腰后面长了出来,按在应安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她仔细看了看应安的脸,注意到他脸侧和脖颈的一处处擦伤和淤青,炽烈的火种立即在她心里烧了起来,黑白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猩红色。
她取开应安身上的棉毯,男孩的衣物单薄,白皙的皮肤遍布着数不清的创口,像是工艺品上一道道醒目刺眼的裂痕,她紧咬着牙,狂暴的怒火让她的呼吸都变得粗重,饱满的胸脯随着吐息微微起伏着。
“和姐姐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昨天坐车的时候,遇到了周清和他的同伙,他们把我拉到一处巷子里……”
应安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黎珏,听到周清和那只虎妖已经死亡,她的怒火勉强压下去一些,但还是气得快要疯了,几千年了,还从没有人敢如此猖狂地欺负到她头上。
她紧紧搂着应安满是创伤的身子,心疼到了极点。
“姐姐,我会不会坐牢啊,是我杀了周清…警察很快就会找过来了,我…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没事的,别怕,有姐姐在呢。”
“我可是杀人了啊,我是杀人犯,姐姐你会犯包庇的。”应安越说越激动,一想到可能会连累黎珏他就更加慌张了,嘴边不停地念叨着,“我不能害你,对,我不能害了姐姐,我要去自首,我自己承担。”
过去的这一天应安大脑都是空白的,他一整天都没吃饭,不住地幻想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形,身上的伤口都没去处理,哭了一遍又一遍,哭累了,睡着了,醒来又蜷缩在冰冷黑暗的角落里无助地发抖。
“小安!”
黎珏的呼唤让应安冷静下来一点,她按着男孩的双肩,看着他茫然无措,双目空洞的可怜模样,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她帮他理了理凌乱的碎发,用着最温柔地语气安慰道,“姐姐说了,你会没事的,不会有人再来找你,伤害你了,你什么都不用怕。”
“姐姐…”
“是姐姐不好,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楚玖儿都不会出这种事的,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