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和煦的好日子,土司帝国国都外,梅琳庄园。
古怪的对话,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我要起飞了,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魔王殿下,请不要这样。”
由兽绒缝制而成的毛毯铺就的红木圆床上,灿金发少女瘫在硕大的垂耳兔毛绒玩偶中,娇小的身躯,就和被兔子抱着啃的萝卜一样,几乎深陷在那松软的棉花中。
端着枣红木盆,手上挂了条毛巾的女管家无奈地放下洗漱用具,伸手去抓被她尊称为”魔王”的少女那露出布料外的一小部分——
两只不停晃荡的针织白袜包裹的小脚。
“我已经长大了,拉菲!你再不出去,我就把内衣脱了,当着你的面做那种事情!”
一手便可握住的小脚丫在被女管家抓住之时就停下了晃动,玩偶中羞恼的少女和只受惊的小猫儿一样炸了毛,直接向照顾了她多年的忠仆哈气。
“魔王殿下可以先洗漱完毕,再做您说的那些不符合皇族风范的事情。”
拉菲就是这样。
这位有着头银色波浪发,总是穿着身笔挺白衫黑裤西装服的高大女性,似乎没有谁能够让她放弃自己决定好的事情。
年轻的魔王塔可小姐,在她面前也毫无反抗的可能,就和本子中只能看着妻子遭受凌辱的无能的丈夫一样。
被她从兔子玩偶的拥抱中拖了出来。
“我需要隐私…拉菲,我都准备好用专有魔法迎接美丽的早晨了,你却打断了我的雅致。”
凌乱的金发下,少女精致的面庞以委屈和苦恼作为颜料,调成了不太好看的似哭似笑的表情,这样的狼狈,却不妨碍她散发因逐渐长大而越发可人的气质。
酒红色的双眸明显还带着惺忪睡意,显然刚才的话只是拿着从未真的启动过的起爆器,对忠实的管家小姐进行的一场不痛不痒的威慑声明。
对此,拉菲早就习以为常。
魔王殿下的口中总会蹦跶出一些她不太理解的词汇,也总说要做某些糟糕的事情。可是可爱的魔王殿下,从来都是说说而已,每当她耐心地劝慰时,听话的小姑娘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撇撇嘴,随后依照她的安排乖巧地配合。
真是让人喜爱呢,魔王大人。
只是这样,似乎不太符合一位魔王该有的样子呢。
用热水为塔可擦拭面庞,少女昨晚看来做了个不太美好的梦,灿金色的发丝被汗水粘连,贴在那娇嫩的小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但这种魅力,魔王不需要。
一切影响魔王威严的因素,必须要修正,塔可那因倦意还未消散就被叫醒而皱起的脸蛋,在有着严苛追求的管家小姐狠狠擦拭了五遍后,成功垮了下来。
有些无精打采的塔可看了眼自己脖颈上的人类王国的“赠礼”——传说中的大法师梅琳的法器星空石锁。
这看上去无害,如若蓝宝石项链的物件,是随时能够以诸如电击、炙烤、窒息等各种形式折磨她的项圈刑具以及她作为俘虏的象征,控制手段被塔可并未见过面,但时刻监视自己的勇者掌握。
【就是它让我一点力量都没有,还会在今天出事的,但拿它毫无办法呢。】
绝非因为起床气塔可才显得浑浑噩噩,而是她知道,自己将迎来一周目时遭遇的关键节点——成人礼。
重生后她的大部分状况和一周目时一样,除这座梅琳庄园和加上拉菲共721位的追随者外,塔可算是一无所有。
而魔王对各魔族在血脉上的绝对压制力依旧存在。
人类想保护她这个难得的窝囊魔王。
同族则想杀掉她这耻辱象征和制约她们所有人的枷锁。
双方的妥协,致使塔可的成人礼成为她与魔族各部族首领集体正式接触的唯一机会。
她今天要是表现不对,那今后就不仅会被坏女人们折腾,还会成为同族们刺杀的目标。
【上次就是从今天没处理好开始的,在族人不在意我的死活,不,是巴不得我死后。那些恐怖大姐姐对付我就毫无顾忌,不过真搞不懂,我作为战俘,她们恨我为什么要那样折磨我呢?我对她们来说很恶心才对吧。】
因为没有魔王的记忆,上一周目塔可过得小心翼翼,努力去做一名有威严且识大体,像是在韬光养晦的魔王,并且通过仆从的口中了解曾经的魔王是如何的性格,来让自己不毁人设。
可这种决定是错误的,魔族希望她有个魔王的样子,却不想让她多么英明聪慧,那样妨碍各族自治,而人类则希望她彻底当个废物。
所以重开之后,塔可明智地选择“忘记”曾经的记忆,彻底当个窝囊费来塑造自己的新人设,花了十年的功夫去搜集想要的情报,只可惜…
作为质子能力有限,可做的操作不多,这些年来,除了让人类和魔王两边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让庄园里的大家觉得自己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外,没有任何效果。
餐刀轻轻划过煎得两面金黄的蛋,小口小口地用餐叉插起吃着,塔可从神游物外的状态脱离,叹了口气。
“唉…”
“可是早餐不合胃口,魔王殿下?”
忠实的仆从,拉菲·杜尔西斯,上任魔王生前唯一的人类朋友,为照顾塔可这位新生魔王,自愿签订了不能背叛她,与她性命相连并永世为仆的契约。
一周目时,即使自己做错选择,失去了绝大部分追随者,拉菲仍始终拥护她。
【要是我在成人礼宴会上让她一直陪着我,主动避免和那可怕的剑圣接触,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塔可心中难免升起这样的想法。
可和上次不一样,现在的她表现得就是个没用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姑娘,而不是颇有资质的年轻魔王,拉菲这样的仆从还能对她忠心吗?
“只是担心大家会讨厌我这样的废物…拉菲,你说如果我死了,魔族的大家会不会…”
这不是对信任的试探,而是对一位于自己而言和血亲无异的家臣的倾诉。
塔可知道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只要自己真的死了,那些魔族一定会拍手叫好。
可她不可能去死,不管是为了诺言,还是为了自己。
死亡太痛苦了,尤其是被对魔王有着强烈恨意的坏女人们折腾死,那种体验即使重生后都能时常作为梦魇折磨她。
这就导致她明明是新的身躯,可敏感度什么的都变得极高。
这真的太不像话了呢。
她的期待没有落空,仿佛能够读心一般,不等她说完,为她擦拭嘴角沾上的蛋液的管家小姐,就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唇。
用她那双平静温和的绿瞳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恳切地说道:
“魔王大人,请不要这样,您是我们所有臣民的光,我们都对您忠诚无比,大家都在期待您带领着我们复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