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洛浅浅她们把那堆沉甸甸、华丽的汉服和配饰扛到文学院活动室,我感觉自己像是刚卸完货的码头工人。婉拒了她们“留下来欣赏我们试装”的热情邀请,主要是怕被当成换装娃娃,我马不停蹄地赶往法学院学生会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已经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会长正抱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落满灰尘的麦克风支架,对着手机屏幕扯着嗓子吼:“无聊望见了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

声音洪亮是洪亮,就是调子跑得有点偏北,还带着点KTV特有的、用力过猛的油腻感。

张强坐在临时借来的架子鼓后面,一脸严肃,手里的鼓棒敲得梆梆响,可惜节奏时快时慢,跟抽筋似的,毫无章法。

李薇薇的电子琴倒是摆得挺正,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但弹出来的旋律和鼓点、陈橙的歌声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像是各自为政的三条平行线。

角落里,负责贝斯的哥们儿,就是之前说家里有把“烧火棍”的那位,正愁眉苦脸地拨弄着琴弦,发出“嗡嗡嗡”的闷响,声音小得几乎被淹没。主音吉他手的位置还空着,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而我那可怜的节奏吉他,正孤零零地躺在桌上,无人问津。

“停!停!停!”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感觉耳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赶紧拍手叫停。

“各位大哥大姐,各位神仙,咱能先统一下节奏吗?这各玩各的,比菜市场还热闹。”

音乐戛然而止。

会长意犹未尽地放下“话筒”,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怎么了老梁?我觉得我唱得挺有气势啊!”

“气势是有了。” 我哭笑不得,“但会长,咱们是乐队,不是个人演唱会独嗨啊,得学会配合!张强,鼓点稳一点,别抢拍,薇姐,琴声稍微压一压,别盖过主唱,还有贝斯兄弟,声音调大点!你得是那根定海神针的根音。”

我又看向空着的主音吉他位置:“主音吉他还是个问题…实在不行,这段solo我试着简化一下,用节奏吉他垫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法学院学生会办公室,或者说临时排练室,简直成了噪音重灾区。各种“车祸现场”层出不穷:

会长唱着唱着突然忘词,只能即兴瞎编:“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定我…定我今晚吃啥?!” 引来哄堂大笑。

张强敲着敲着鼓棒脱手飞了出去,差点砸到李薇薇的电子琴。

李薇薇弹着弹着按错了和弦,发出一串极其不和谐的怪音。

贝斯手好不容易找到感觉,用力过猛,“嘣”的一声,弦断了!

我试图简化主音solo部分,结果弹得磕磕巴巴,自己都嫌弃。

排练间隙,大家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会长哀嚎:“老梁!这比背《国际法》还难啊!”

张强揉着发酸的手腕:“我的麒麟臂都要练出来了!”

李薇薇看着琴键叹气:“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想碰琴了…”

“大家别泄气。” 我虽然也累,但还得给大家打鸡血,“这才几天?默契是练出来的嘛,想想咱们迎新晚会炸翻全场的画面,想想新生的欢呼,想想隔壁文学院跳《寄明月》的女孩子们…咳,再想想咱们法学院的荣光!再来一次。”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磨合、争吵,主要是对节奏和音准、笑场以及断弦事故后,到了第四天晚上,奇迹终于发生了!

当会长不再刻意嘶吼,而是带着点沙哑的质感唱出“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时;当张强的鼓点终于稳稳地踩在拍子上,不再抢戏;当李薇薇的键盘旋律流畅地铺陈开来,与节奏吉他相互呼应;当贝斯手终于找到了那低沉有力的根音,像心跳一样支撑起整个骨架…虽然主音solo部分依旧由我简化处理,略显单薄,但当最后一句“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吼出来,所有乐器齐鸣,那股子冲破犹豫、勇往直前的热血劲儿,真真切切地迸发了出来!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卧槽!” 会长第一个吼出来,“成了!真他妈成了!就是这个味!”

“牛逼!” 张强激动地敲了一下镲片,发出“锵”的一声清响。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李薇薇差点喜极而泣。

贝斯手抱着他的“烧火棍”,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我也长舒一口气,感觉这几天的噪音折磨值了,虽然还称不上完美,但至少能听了,而且那股精气神,绝对够燃。

走出法学院大楼,夜风带着凉意。

看看时间,快十点了。想到文学院那边排练《寄明月》的姑娘们,这个点估计也快结束了,她们排练强度很大,听说经常练到很晚。我脚步一转,走向了校外还在营业的夜市。

打包了十几份热腾腾的汤多料足的关东煮、几份香气四溢的炒河粉、外加一大袋金黄酥脆的炸鸡块和几杯解腻的酸梅汤,拎着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袋子,我朝着文学院活动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音乐声和疲惫的喘息声,轻轻推开门,只见里面灯火通明。

洛浅浅正对着镜子,仔细调整着一个女生头上的流苏发簪。五六个穿着或水袖飘逸、或短打利落的改良汉服的女生,正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休息,个个香汗淋漓,发髻都有些松散,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地板上散落着水杯、纸巾和脱下来的绣花鞋。

端木璇靠墙坐着,正揉着自己还有些微肿的脚踝,虽然好了不少,但高强度训练还是有点吃不消,小脸累得发白,眉头微蹙。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脂粉混合的气息,还有一股…浓浓的“生无可恋”的怨念。

“那个,美女们,辛苦啦。”

我拎着袋子走进去,食物的香气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我…和我手里那堆散发着罪恶香气的袋子上!

“哇!!!”

短暂的死寂后,活动室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刚才还累得像霜打茄子一样的姑娘们,瞬间像打了鸡血,眼睛“蹭”地亮了起来!

“吃的!!!”

“关东煮!我的天!好香!”

“炒河粉!炸鸡!梁安!你是天使吗?!”

“啊啊啊!酸梅汤!救我狗命!”

洛浅浅也惊讶地转过身,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温婉的脸上也绽开惊喜的笑容:“梁大律师?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吃的?”

“听端木璇说你们排练辛苦,经常练很晚,就顺路带了点夜宵。”

我笑着把袋子放在一张空桌子上:“大家快趁热吃吧,补充点能量。”

“梁大律师万岁!”

“璇璇!你太有福气了!” 几个女生一边欢呼一边打趣端木璇。

端木璇本来还蔫蔫的,看到吃的,尤其是闻到那熟悉的关东煮汤底和炸鸡的香味,眼睛瞬间像探照灯一样“唰”地亮了!刚才的疲惫和脚踝的不适仿佛一扫而空,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像只看到小鱼干的猫咪,“嗖”地一下冲到了桌子前。

“我的!我的关东煮!萝卜!魔芋丝!海带结!”

她一边兴奋地念叨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次性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白萝卜,也顾不上烫,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无比幸福的叹息:“唔——活过来了!”

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还不忘抬头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含糊不清地说:“哇塞梁安,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那小模样,活脱脱一只被投喂得心满意足的仓鼠,之前的“小恶魔”属性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被美食治愈的快乐。

其他女生也围了上来,一边分享食物,一边叽叽喳喳地表达感谢。

洛浅浅递给我一杯酸梅汤,笑着说:“梁安同学,真是雪中送炭。我们正好练完最后一轮,又累又饿,这份心意,真是太及时了。”

看着眼前这群刚刚还累得东倒西歪、此刻却因为一份简单夜宵而重新焕发活力的少女们,看着端木璇那满足得快要冒泡的样子,再想想刚才自己乐队排练成功的那股兴奋劲儿,一种奇妙的充实感和暖意涌上心头。

看来,这迎新晚会,无论结果如何,光是这准备过程中的笑与泪、汗水与情谊,就已经足够精彩了。

“对了梁安。”端木璇干掉一串鱼豆腐,突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听说你们乐队搞定了?《不再犹豫》?排练效果怎么样?能先给我们唱两句吗?就当…饭后甜点嘛~” 她狡黠地眨眨眼。

看着周围瞬间又投过来的、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目光。

“……”

得,刚送完夜宵,又要变身人形点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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