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战术方案在她的意识中快速闪过又迅速被否决：十字枪距离太远、短弓已折断、腿侧的匕首...不，霍克的速度比她拔刀更快。她甚至计算了用铠甲硬接这一剑的可能性，但失血过多的身体连这个都做不到。

"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阿德里安的嘶吼声传来。她转头看去——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牧师此刻满脸是血，黑袍破碎不堪，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他挣扎着向她爬来，每移动一寸都在地面上拖出一道血痕。

训练场的晨光里，阿德里安偷偷塞给她包扎伤口的药膏；地下室里，他为她挡下教鞭时颤抖的背影；集市约会时他给她亲手系上的发带

"活下去..."她微微张口，染血的银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这一刻，向来冷硬的圣殿骑士眼中闪过一丝柔软，但转瞬即逝。剑刃划过的瞬间，她最后看见的是阿德里安目眦欲裂的表情，和那双永远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溢出的绝望。

剑刃已经划开肌肤，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流下。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痛，只有种冰凉的触感，就像小时候掉进冬日的湖里。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她感觉自己正在下沉，不断下沉。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坠落感。这感觉持续了多久？一分钟？一小时？在这里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直到——

一抹幽蓝在黑暗中浮现。

那是一口井，井口泛着不祥的蓝光。井水上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下搏动都让水面泛起涟漪。莉维娅明明从未见过这口井，却感到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仿佛那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心脏的瞬间——

燃烧的村庄，堆积如山的尸体，易子而食的饥民，戴着镣铐的奴隶，肮脏的巷子里交媾的男女...无数充满恶意的画面如暴风般席卷而来。最后定格在一个银发男人身上。

他坐在井边，强壮的身躯上布满伤痕，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当莉维娅看向他的眼睛时，不禁浑身战栗——那眼神中同时包含着最坚定的信念和最深的迷茫。

男人缓缓站起，镣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走向莉维娅，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推在她的额头上。

"你还不该死，羔羊的领路人。"

坠落感再次袭来。在重新被黑暗吞噬前，莉维娅隐约听见井水翻涌的声音，还有无数人痛苦的哀嚎...

血泊中的银发少女睁开了双眼。

那双红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如同两轮浸在鲜血中的满月，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染血的银发在无风的环境中缓缓飘动，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纤细的脖颈上，那道致命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泛着淡蓝色微光的细线。

莉维娅缓缓站起身，银灰色轻甲上的血迹如同露珠般滚落。她的面容依旧带着少女特有的精致，却笼罩着一层令人不敢直视的凛然之气。十二道银链从她背后浮现，每一节锁链都刻满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

霍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莉维娅既熟悉又陌生——她站姿依旧挺拔如枪，但双眼却失去了焦距，仿佛被某种更高位的力量操控着。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爆发。

莉维娅右手轻抬，三道银链如同毒蛇般刺向霍克的面门。审判长侧身闪避，银链擦着他的头发划过，在后方墙壁上留下三个碗口大小的窟窿。未等霍克喘息，剩余九道银链已从不同角度封锁了他的退路。

"哼！"霍克冷笑一声，镀金圣典自动翻页。七具燃烧的忏悔椅从地面升起，与银链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他趁机后跃，同时召唤出十三根忏悔钉射向莉维娅的要害。

银发少女不闪不避，十字枪"戒律"在手中旋转成圆。所有忏悔钉都被弹飞，其中三根反而射穿了霍克的审判袍下摆。莉维娅顺势突进，枪尖直取咽喉。霍克仓促架起圣典格挡，金属碰撞的巨响震碎了周围所有玻璃。

"砰！"

霍克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退十余米，后背撞塌了一整面砖墙。他刚要从废墟中起身，十二道银链已经如影随形地追来。审判长不得不连续翻滚躲避，每一道银链落下都在地面留下半米深的沟壑。

"银辉断罪！"莉维娅突然变招。十字枪爆发出刺目银光，一道三米长的光刃横扫而出。霍克勉强召唤出铁处女防御，却被连人带刑具一起劈飞。

"你真是我见过最难杀的人。"霍克吐出一口血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镀金圣典悬浮在他面前，书页疯狂翻动。"尝尝这个！"

三十三具不同的刑具同时具现：烈焰十字架、血晶长鞭、忏悔之锤......它们组成一道死亡风暴向莉维娅席卷而去。银发少女却只是轻轻抬手，所有银链瞬间收回，在她周身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球形屏障。

"轰轰轰——"

刑具与银链的碰撞引发连环爆炸，整个工厂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坍塌，巨大的混凝土块如雨点般砸落。莉维娅在烟尘中突然闪现到霍克面前，十字枪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连续突刺。霍克拼命闪躲，仍被刺中左肩，鲜血顿时浸透了半边衣袍。

"该死！"霍克咬牙发动言灵："《圣典》第七十二条，禁止——"

银链突然刺入地面，从霍克脚下暴起。一根锁链精准地抽中他的手腕，镀金圣典脱手飞出。霍克闷哼一声，右臂顿时垂落，显然已经骨折。

莉维娅的攻击毫不停歇。她双手持枪跃起，枪身突然分裂成二十四段，每一截都带着凌厉的锋芒从天而降。霍克狼狈地就地翻滚，原先站立的地面瞬间被刺成蜂窝。爆炸的冲击波将他掀飞到工厂另一端，撞断了最后一根完好的承重柱。

整个屋顶开始坍塌。月光透过破碎的穹顶洒落，照在两位战士身上。霍克艰难地支起身子，审判袍已经破烂不堪。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莉维娅，突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判罪天平......"霍克撕开残破的衣袍，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青铜浮雕。整整一百道浮雕同时亮起血光，在空中凝聚成一架巨大的天平虚影。"以百人之痛，审判汝罪！"

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地面上的碎石违反重力地漂浮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天平的一端浮现出霍克的身影，另一端则是莉维娅的轮廓。无形的压力让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物体都开始崩解。

莉维娅抬起头，无神的红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