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彻底回归正轨,学生会里那股拧巴劲儿也散了。但唯一让我感觉有点“失控”的,是端木璇。
这个笨蛋,仿佛把“报恩”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对我的“好”,简直到了让我头皮发麻的地步。
以前她顶多是在我下课必经的那条林荫道上“偶遇”,然后一起走一段,顺便毒舌几句。现在?好家伙,直接升级成定点蹲守!不管是我专业课还是公共课,只要下课铃一响,准能在教室门口或者楼梯拐角看到她。
她也不说话,就抱着本书或者拎着杯奶茶,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人流,直到捕捉到我的身影,然后立刻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狗一样,眼睛“唰”地亮起来,小跑着凑过来。
“喏,刚路过奶茶店,第二杯半价,顺手给你带的。”
她递过来的奶茶杯壁还带着凉气,是我喜欢的无糖乌龙茶。
“梁安!食堂一楼新开了家煎饼摊,巨好吃!走走走,带你去尝尝!”
不由分说,拉着我胳膊就往食堂方向拽。
这还不算完。以前一起吃饭,AA制是天经地义。现在?只要跟她坐一桌,我这边刚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她那边的付款码已经怼到窗口阿姨面前了,动作快得像练过擒拿手。
“哎哎哎!我来我来!”
我赶紧拦她。
“哎呀,您老就别客气啦~”
她一把拍开我的手,动作麻利地付了钱,转头对我笑得眉眼弯弯,“上次你请我吃吉野家,这次我请你吃食堂,礼尚往来嘛哈哈哈!”
她这“礼尚往来”的尺度,明显是拿航母换小舢板。
更离谱的是送东西。
先是塞给我一支据说是“限量版”的钢笔,说是看我老用签字笔批文件太寒碜。没过两天,又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条手感极好的羊毛围巾。
“不是大姐?可以解释一下吗?”我捏着那条价格不菲的围巾,感觉像捧了个烫手山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太夸张了……真不用这样。”
她正咬着吸管喝奶茶,闻言抬起眼,理直气壮:“哪里夸张了?你帮了我那么大忙,我送你点小礼物怎么了?再说了,我乐意!”
“帮我忙的不止我一个啊!”
我试图把她从这种“报恩式”的狂热里拉出来:“洛会长当时有多给力,还有你文学院的那几个姐妹,不都为你作证跑前跑后的嘛,你要感谢,也得雨露均沾。”
“哎呀知道啦!”端木璇摆摆手,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浅浅那边,我帮她整理了整整一周的文献资料,眼睛都快看瞎了!我那几个闺闺,每人一套新出的限量版口红,外加一顿大餐,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啦,所以,梁大律师,您老就安心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VIP中的VIP待遇!”
她说着还冲我比了个大拇指,那小表情,得意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感激和一种…我说不清的亲近。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行吧,VIP中VIP就VIP中VIP吧,至少比看她哭鼻子强。
转眼就到了军训成果展示的日子。
秋高气爽,大操场上人山人海,彩旗招展,广播里放着激昂的进行曲。各学院的方阵穿着笔挺的迷彩服,踏着鼓点,喊着震天的口号,依次通过主席台接受检阅。
我对这种集体活动向来兴趣缺缺,正琢磨着找个角落猫着看会儿书,刷几道题,就被端木璇这个家伙精准定位了。
“梁安!梁安!”
她像只灵活的兔子,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
“快走快走!去看你们法学院的方队!听说这次练得可好了!”
“哎,你慢点!”我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看着她膝盖上刚拆纱布不久、还带着淡淡粉痕的地方,心都提起来了,“你腿刚好利索,悠着点!”
“没事没事,早好了。”
她浑不在意,力气大得惊人,硬是把我拖到了靠近跑道边的最佳观赏位置,还得意地拍拍身边的位置,“喏,给你占的座。”
我无奈地坐下,看着她兴致勃勃地踮着脚张望,像个等待糖果的小孩。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那点“小恶魔”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快乐。
算了,陪她看就看吧。
轮到法学院方阵了。只见一队队穿着深绿色迷彩的新生,踏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正步,像移动的绿色城墙,气势磅礴地朝着主席台方向推进。口号声震耳欲聋:“法学院!法力无边!刻苦训练!勇往直前!”
这是哪位大神想的口号啊?
端木璇激动地直拍我胳膊:“哇!好整齐!梁安你看那个排头!步伐好标准!”
我也被这气势所感染,目光随着方阵移动。
就在方阵即将正对主席台,准备进行最精彩的队列变换展示时,异变陡生。
带队的教官,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年轻士官,一直一丝不苟地喊着口令,身姿笔挺如标枪。就在他侧身指挥方阵转向,目光不经意扫过跑道外侧我们这片看台时。
他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清楚地看到,他那张平时严肃得能刮下霜的脸,在看到端木璇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紧接着,他那笔挺如松的身躯,竟然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然后双腿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噗通!”
一声闷响,在全场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法学院方阵即将进行关键表演的节骨眼上,那位英姿飒爽、令行禁止的带队教官,竟然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还因为惯性往前滑了一小段!
时间仿佛凝固了。
震天的口号声戛然而止。
整个方阵的脚步瞬间乱了套,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原本整齐的队列瞬间歪七扭八。
主席台上,校领导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操场上,几秒钟的死寂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山呼海啸般的哄笑声!
“噗哈哈哈哈!”
“卧槽!教官摔了!”
“什么情况?!”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平地摔?!”
法学院的新生们更是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趴在地上的教官,场面一度极其混乱和尴尬。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又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端木璇。
只见端木璇也傻眼了,她张着小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丝的心虚?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懊恼嘟囔了一句:
“不是吧…这都过去两三年了,怎么还记得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刚才那教官看到端木璇时惊恐的眼神,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看看地上那个被其他教官手忙脚乱扶起来、脸色涨成猪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年轻士官,再看看身边这个缩着脖子、一脸“完蛋闯祸了”表情的端木璇,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爆笑冲动直冲天灵盖!
“那个教官。”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笑,压低了声音,指着那个被扶起来、正狼狈地拍打身上灰尘的教官,“该不会是当年咱们军训的时候,带过你们文学院的那位教官吧,我记得他当时被你的正步姿势气得两天没吃饭,后来正式军训成果汇报的时候,你的正步弄得全校师生哈哈大笑,那位教官一气之下再也不来咱们学校了,之后还是校领导苦口婆心地劝说才答应回来带新生军训。”
端木璇哭丧着脸,飞快地点了点头,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我以为他早忘了……谁知道他怎么突然看见我,估计是PTSD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