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洛浅浅对面,面前摊开的聊天记录截图、端木璇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照片,还有我熬夜整理出来的时间线,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砖头,压得我手心冒汗。
李辅导员坐在旁边,脸色沉得像水。
电脑屏幕上,教导处王主任和法学院张书记的脸绷得紧紧的,透过摄像头看过来,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洛浅浅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像冰凌碰撞,清脆又带着寒意:“李老师,情况梁安同学已经汇报过了。我们文学院的学生端木璇,被恶意诬陷,现在,我们请求学校彻查,还她清白,并严惩诬告者!”
她的话像一把出鞘的剑,直指要害。
李辅导员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梁安同学,开始吧,把你掌握的证据和事实,向王主任、张书记详细说明。”她的目光示意着屏幕。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端木璇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被几个她文学院的好姐妹围着,膝盖上盖着毯子,脸色苍白,但那双红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里面有紧张,也有信任。
洛浅浅给了我一个沉稳的眼神。别想那么多,我豁出去了!为了端木璇,为了事情的真相!
我站起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王主任,张书记,李老师,洛会长。关于钟楼小花园的事,现有证据表明,鹿优同学向教导处反映的情况,严重失实,并存在恶意构陷!”
我拿起激光笔,点向第一份聊天记录截图,红色的光点像烧红的烙铁。
“第一,是鹿优主动加了端木璇微信,明确说要‘为餐厅的事道歉’,主动提出‘当面道歉显得有诚意’,主动约了时间地点!这铁证如山,证明是她主导了这次会面!不是什么端木璇‘主动约她’!”
接着,我指向校医院的证明和端木璇膝盖、脸颊伤口的特写照片,那些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血迹,看得我自己胃里都一阵翻腾。
“第二,冲突过程!端木璇亲口告诉我,是鹿优在道歉后,开始阴阳怪气,挑拨离间,贬低我,贬低法文两院的合作!端木璇气不过反驳了几句,鹿优就炸了!是她先站起来,是她先动手推人!端木只是为了自保抬手格挡!各位请看。”
激光笔点在端木脸上的划痕照片上,“这就是鹿优推搡时指甲划的!再看膝盖!”光点移到那片血肉模糊的擦伤上,“这就是被鹿优推倒,磕在花坛上弄的。至于鹿优同学自己扭了脚?那是她推人用力过猛,自己没站稳摔的!校医都说了,她那就是轻微扭伤!而端木璇同学的伤,全是拜她所赐!”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拔高,指着那份我整理的事件陈述。
“所以,真相就是,鹿优同学设局!她主动约人,故意挑衅激怒端木璇,然后先动手打人。她自己摔伤了,就倒打一耙,跑去教导处诬告端木!想给端木璇同学扣个施暴的帽子!这不仅是害端木璇,更是把校规当擦脚布!是在耍弄学校!”
一口气说完,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
视频里王主任和张书记的脸,黑得像锅底。洛浅浅和李辅导员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端木璇那几个小姐妹,拳头捏得死紧。
就在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像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门开了,会长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他身后,鹿优拄着根拐杖,左脚裹着纱布,妆容精致,但眼神躲闪,像只受惊的兔子。她大概没想到这阵仗,看到我面前摊开的证据,看到屏幕上领导铁青的脸,看到众人刀子似的目光,她那张漂亮脸蛋“唰”地一下,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鹿优同学。”视频里王主任的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梁安同学陈述的事实和证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鹿优嘴唇哆嗦着,眼珠子慌乱地转,最后死死钉在会长身上,那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会长…会长…不是这样的…你帮帮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他们串通好了害我…”
她带着哭腔,伸手想去抓会长的胳膊。
会长面无表情,像躲脏东西一样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冷得像冰窟窿。
他对着镜头,声音清晰得没有一丝波澜:“王主任,张书记,我送她去医院了,诊断是轻微扭伤。冲突过程我没看见。我只知道,是她主动联系我,说被端木璇推倒受伤,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评论。”
干净利落,一刀两断。
鹿优最后的指望“啪”地碎了。她看看会长冰冷的侧脸,看看视频里领导严肃的表情,再看看我面前那些铁证,最后目光落在端木璇膝盖的纱布和脸上的创可贴上……巨大的恐慌瞬间吞噬了她。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故意…”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误会…都是误会!端木璇她…她也骂我了…我只是…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没站稳…我脚扭了太疼…我害怕…我才…我才说错了…”, 她眼泪鼻涕一起下来,试图用混乱和眼泪蒙混过关。
“轻轻碰了一下?!”
李辅导员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端木璇膝盖的照片,厉声喝问:“能把人撞成这样?能把人脸划出血?!鹿优!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主动设局,恶意挑衅,率先动手,事后诬告!性质极其恶劣!”
“必须严肃处理!”视频里张书记的声音斩钉截铁,“鹿优,你的行为严重违反校规!按程序,记过处分是必须的!还要赔偿端木璇同学全部医药费!”
“处分?记过?!”
这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砸在鹿优头上。她彻底崩溃了,什么仪态,什么形象,全丢到了九霄云外。她猛地转向我和端木的方向,“噗通”一声,不是跪,但也差不多瘫软在地板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嚎声凄厉得刺耳。
“端木璇学姐!梁安学长!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胡说八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别给我处分!我才刚上大一啊…背个处分…我这辈子就完了啊…呜呜呜…求求你们…跟老师说说…饶了我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浑身发抖,哪还有半点以前趾高气扬的影子。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杀猪般的嚎哭。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教导处王主任在视频里重重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处分是校规,不是求情就能免的!”
就在这压抑的哭嚎声中,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端木璇。
“梁安…洛会长…李老师…”
我们全都看向她。
端木璇看着地上哭成一滩烂泥的鹿优,眼神复杂,有厌恶,有愤怒,但最后,我好像看到一丝……怜悯?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
“算了…处分…就算了吧。”
我和洛浅浅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她。
端木璇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继续说:“她…刚上大一。一个记过背四年,可能…真的会影响以后…我…我恨她诬陷我,但…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但是!警告处分必须给!她得当着教导处老师的面,给我,给梁安,给文学院,正式道歉!还要在全校学生面前做深刻检讨,不少于3000字!我的医药费,一分不能少!还有…以后,请她离我们所有人,远!一!点!”
端木璇的话,像一股清流冲散了屋里的浊气。
我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这个笨蛋,胸襟还挺宽广?洛浅浅和李辅导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视频里的王主任和张书记也低声商量了几句。
最后,王主任一锤定音:“好!鉴于端木璇同学胸怀宽广,也考虑到鹿优同学初犯且认错态度…尚可。经研究决定,给予鹿优严重警告处分一次!责令其向端木璇同学、梁安同学及文学院学生会作出书面道歉!在全校范围内做出深刻检讨,字数不少于3000字,由辅导员审核!赔偿端木璇同学所有医疗费用!如有再犯,严惩不贷!处分决定书,明日下达!”
尘埃落定。
鹿优像被抽了骨头,瘫在地上,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她知道,这已经是网开一面,但“严重警告”和全校检讨,足够让她在这个校园里彻底“出名”了。
从那以后,法学院里那个总是花枝招展、被一群男生围着转的鹿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课堂上,她缩在角落,头埋得低低的。路上遇见,她像受惊的兔子,贴着墙根快速溜走,生怕被人认出来。
会长呢?彻底当她不存在了,眼神扫过她坐过的位置,都不会有丝毫停留。
我和端木璇的日子,也终于恢复了平静,该上课上课,该忙学生会忙学生会。只是偶尔看到端木璇膝盖上那个淡淡的疤痕,或者听到谁提起“钟楼小花园”,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算是给我们的大学生涯,狠狠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