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
队伍里唯一和她差不多份量的伊芙妮，给出的意见依旧是一切随她。
格拉蒂丝只得悄然叹了一口气，默默在附近扎营建造木屋，并且做好最基本的防范。
但格拉蒂丝深知，这不过是做个形式，守望者部队是绝不会来袭击他们的。
入夜，饭后。
格拉蒂丝来到了布莱恩的身边，默默展开了隔音结界。
其他人还没入睡，但自从给矮人解绑后，他们都知道格拉蒂丝会在夜晚陪伴布莱恩，自然不会来打扰她。
但今天会来那么早，是因为格拉蒂丝也有些着急了。
“抱歉，布莱恩，让你见笑了。”
格拉蒂丝一脸愧疚地看着沉睡的红发男子，“可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商量的对象了。”
（说吧，我在听。）
布莱恩发动幻听技能道。
不过就他看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格拉蒂丝明显心思已经飞到了精灵国内，如今的迷茫，不过是担忧和恐惧，怕自己做不好。
但其实她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
果不其然——
“刚才看到罗伊与保罗带来的信息，其实我是非常高兴的。”
格拉蒂丝低下头，轻轻地玩弄着翡翠戒指，“因为这样一来，简妮和维恩等人就不用东躲西藏，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而听到他们说要让我成为新任的大守护者时，我的心中更是欢呼雀跃起来，因为如此一来，我就能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了。”
“更可耻的是，我还有一瞬间想到了艾莉娜，想到了自己若是答应下来，是不是就算是领先于她了。”
“但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却感到了恐惧，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觉得自己很难把事情做好……我真是太可笑了。”
人在失落不自信的时候，总想找个不认识的人来进行倾诉。
为什么要不认识的人，理由也很简单。
怕熟人私底下耻笑自己，怕别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怕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人设崩塌。
所以前世布莱恩曾见过不少人在网上建小号来公开述说自己的私事。
格拉蒂丝如今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陷入沉睡，不会说话，不能动弹的布莱恩，就如同那些不认识的网民。
不管她说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形象。
所以她才能鼓起勇气。
可既然是倾诉，说话人其实心底里渴望的也仅是认同和鼓励。
所以前世布莱恩曾不止一次见到网民在被人否定后变得气急败坏，或是始终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要这么做的固执模样。
布莱恩也不觉得格拉蒂丝是个会因为小小困难就退缩的脆弱女子。
至于布莱恩对这件事的看法？
那肯定是支持的。
除了他，所有人都得偿所愿，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和之前必须在布莱恩和回国中做出二选一的情况不同，这次格拉蒂丝能把他带回国，且始终自以为在守护他……无论未来如何，这都是最好的局面了。
（一点都不可笑。）
因此之后不管能否听到，布莱恩都会始终鼓励和认同格拉蒂丝。
这次，格拉蒂丝似乎感受到了。
她微微一笑。
却不是得到鼓舞后的开心笑容。
而是深深的愧疚与自嘲。
“布莱恩，其实我是知道的，神明根本就不可信这件事。”
布莱恩愣住了。
他不知道格拉蒂丝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按理说，她应该不知道才对。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人，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往这边想才对。
格拉蒂丝倒是料到了布莱恩的反应。
“很大逆不道吧，这种想法，但其实我一开始也是非常信赖无上至尊，以及其他两位神明的……”
她静静地看着红发青年，“直到我遇到了你。”
布莱恩无言以对。
他这一次人生的二十年里，除了捡到钱的时候，还真没怎么崇敬过神明。
“是你，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是由人在推动的，我们能做很多事，且还能做得更多……即便没有神明。”
陷入回忆的格拉蒂丝，却是更多地展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与之前形成了鲜明对比。
“倒不如说，是你让我注意到了这个世上有不少能做得更好的事，似乎都有神明在背后干扰。”
布莱恩不禁想到了精灵国的情况。
曾经被法神眷顾，但这数十年间，这份眷顾却转移到了魔法联盟上。
按照这个世界一般人的思维，肯定会想这是不是精灵国做得不够好，所以失去了神眷。
但布莱恩知道这事后，第一反应却是说这个法神有够老奸巨猾的，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向世人暗示自己需要更多的贡品以及祭祀。
当时格拉蒂丝听了，是觉得非常生气的。
但生气过后，且一路观察下来之后，她学会了独立思考，却是慢慢认同了布莱恩的观点。
神明表现出明显的偏向，不过是为了威胁人间，让人们不得不乞求祂的庇护，从而更加依赖祂。
可当神明不再公正，当神明开始肆意妄为，有明显的喜恶倾向，凭自己的心情就决定一切……那祂和人间的君王又有何区别？
那祂还算得上是神明吗？
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之后，格拉蒂丝对神明也无法如开始般敬畏了。
但她还是非常尊重对方的，毕竟对方曾经庇护了精灵国度那么多年，怎么也不能因为一时的态度改变，就背叛对方。
只不过她这样的想法，其实也算是把神当人看待的一种表现。
于是她发现了——
“布莱恩，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身上的问题会不会就是神明造成的。”
“毕竟就连艾莉娜都无法解决……她的治疗魔法有多优秀，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但她是教会的圣女，所以才会没有发现，又或是发现了，但还心存侥幸……”
“我说这个不是要贬低艾莉娜啦，我只想说，我没有那么多顾虑，所以我压根就不信自家的神明。”
“这次的事也明显非常可疑，可我太笨了，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一些猜想倒是有，但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也不想胡说一气，因为法神大人还是有概率是好人的……可笑吧，说艾莉娜有侥幸心理，结果我也是如此。”
“抱歉，这种事，我只能和你说……大家看上去都是不会怀疑神明的。”
布莱恩开始懂了。
格拉蒂丝刚才说的可笑。
不是为自己感到恐惧觉得可笑。
而是为自己明知这件事十分可疑，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实现自身追求而感到可笑。
但最终，格拉蒂丝还是做出了如之前一般的抉择——
“所以我想，要不你先和伊芙妮离开，我带着大家回国查探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