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满身血污与硝烟,左臂用染血的绷带草草吊着,脸色苍白如纸。
坐在冰冷的巨石边,她琥珀色的眼眸恍惚黯淡,俯瞰着下方被战火肆虐得满目疮痍的家园……
昔日欣欣向荣的聚落如今断壁残垣,处处焦土,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火药味。
风一吹,让人忍不住干呕的稠浊气息便扑面而来,埋得人喘不过气。
【绿洲】的居民伤亡过半,士兵十不存一。
惨烈的防守战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有生力量,才勉强杀光了那群来历不明的袭击者,让对方同样付出了全部葬身于此的惨痛代价。
有个年轻的护士还背着炸膛的长枪,正小心翼翼地为林澜处理着背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药水浸润豁口的刺痛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但她眉头紧拧、咬着布匹,愣是一声未吭。
“林姐……水……”护士递过一个水囊,声音哽咽。
林澜剧烈的深呼吸着、满脸汗珠,瞥了一眼没有接,依旧望着下方的废墟——
那里,曾是她和无数被迫流浪却又渴望生活的人,赖以生存的希望之地……
就在这时,一名曾经负责护送米粒的亲卫,跌跌撞撞地从远方奔来,浑身尘土黑灰,脸上带着绝望与惊惶。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林澜身旁,头深深叩在地上:
“统…统领!是属下无能!米粒小姐……米粒小姐她……不见了!”
林澜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转过头,瞠瞠地看着亲卫。
“你说……什么……?”林澜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剥落的锈壳。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将米粒小姐送往预定的安全点……”
“可中途却遭遇了……遭遇了一支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他们装备精良……”
“我们拼死抵抗……不得已在中立区边缘将米粒小姐放了下来让她藏好……”
“可摆脱追杀返回去找时……什么都没有……外围的贫民窟我们到处都找过了……”
亲卫泣不成声:“小姐被他们抢走了!他们的徽记!是【爱森堡】的人!”
爱森堡……
赛拉菲娜!
林澜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绿洲】的血海深仇尚未得报,她视若亲妹的小姑娘,竟然又落入了另一伙恶狼之口!
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人活生生掏出来,再狠狠踩在脚下碾碎……
明明当时自己抓着她的手亲口许下的承诺,此刻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她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的泥地上,砸得人触目惊心。
“赛拉菲娜——!”林澜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鲜血:
“备车!给我备车!!!”
“林姐……你的伤……”
“不用管我!”
……
钢壳鬣犬们在堡垒中排成排停下。
米粒几乎是被推滚下了车厢,磕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疼得闷哼一声。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感到强烈的眩晕。
这里和贫民窟简直是两个世界……
甚至与她想象中的任何废土场景都沾不上边。
高耸的金属墙壁仿佛山脉般拔地而起,将中央的工厂与建筑环绕在内,坚不可摧。
身穿炭黑色作战服的卫兵如雕塑般林立,眼神锐利,手中的武器在稀薄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米粒被押送的卫兵用枪口抵着后肩,穿过了一道道厚重的闸门。
每扇门关闭时的声响都如同陨石轰然砸落,震得她耳朵生疼,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最终,他们来到一座宏伟的建筑前。
可与其说是建筑,倒不如说是废墟中崛起的宫殿。
它似乎是由旧时代某个巨大的公共建筑改建而成,望不到边的轮廓满是历史的厚重感,现在又被赋予了森严的军事色彩……
米粒在贫民窟里其他流民那儿听说过——爱森堡的白夜女王,便居住在废墟城的博物馆里。
自己是遇到本尊了?
赛拉菲娜?
真这么巧?
她被带进宫殿内部。
宽阔的大厅,高高的穹顶,依稀可见旧文明时期的墙画与艺术品残骸点缀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气味,有消毒水、有淡淡的铁锈、还有某种熏香焚烧后的幽香,闻得人喉肺清凉。
卫兵将她带进一间房间。
虽说是房间,但实际看上去明显更像是套间。
屋里有独立的浴室,有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床,甚至还有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几本封面破旧的书。
不过窗户被封死了,只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连接着外界。
她一下就明白了。
这并不是待客,而是软禁。
米粒被卫兵留在了这里,目光再三扫过她后,便全都退了出去。
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却并没有上锁。
想都不用想,门外必有重兵看守……
那扇微微敞着的重门,可比贫民窟里的任何一把上了锁的铁皮屋都要牢固无数倍。
她跪坐在地上,瘦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周围的环境干净冷肃得让她感到陌生与不适。
这种精心打造的“舒适”,反而更像是威慑她——她被圈养了。
米粒叹了叹气,悻悻地拍了拍身上磨起球绒的脏粗衣,蜷缩在房间角落,不敢坐到干净的床铺上。
那个像女魔头一样的赛拉菲娜,也不知道她把自己带到这里想做什么。
解剖?
研究?
或者……
她不想死得那么惨啊!
可恶!
她才来到这个世界半个月都不到啊!
林澜姐……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
她还记得【绿洲】被炮火完全吞噬的模样……
记得林澜姐将她推上车时,那双含泪不舍却万般坚定的眼睛……
【等我……米粒……】
【我处理完事情……】
【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接你!】
林澜姐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可现在……
“我不应该乱跑的……”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