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轻轻歪了歪脑袋，双手紧张地绞着女仆裙的裙摆，眼神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仿佛眼前站着的就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

而陆青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立刻回应，而是目光在她的穿着上流连了一秒。

黑白相间的女仆装，白丝吊带，蓬蓬的荷叶边裙摆下是一双略微发颤的膝盖。

可比衣服更扎眼的，是她手里提着的一个泛黄的旧竹篮子，竹盖被一块布巾遮着，边角已经脱丝。

“你……”陆青皱起眉，“你不在X市的家里好好待着，跑来我这儿干什么？”

林晓晓眨了眨眼，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嘴角微微翘起：“因为……我想哥哥你了啊？不对，现在该叫你‘主人哥哥’才对？”

“打住打住，”陆青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你主人，也没让你扮成这个样子。女仆装？你搞什么？”

林晓晓低下头，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在你以前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女仆手办，还落了一层灰。”

“我猜，那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我就想试试。”

“再加上义父大人给了我点零花钱说，等我来到Z市，要注意照顾照顾你这个混小子......啊！我说了什么！主人哥哥在我眼里可是天下第一好的。“

“所以......”

“所以你就穿着女仆装上我门了？”陆青古怪地看着林晓晓，“满足别人的xp这种事，可不能出现在兄妹关系上啊。”

“其实.....我也知道我很冒昧的，”林晓晓低声说，“可是我除了来这里当女仆之外，已经没有可以报答您的方法了。”

她温柔地笑着，轻轻拎起那个发黄的竹篮子：“我婆婆说，您和义父大人，真的帮助了我们家非常多，是我们的恩人，让我给您带点特产过来。”

她轻轻放下手里的竹篮，小心地揭开布盖：

“这里有熏肠、腊肉，还有我们家做的辣酱和泡菜。虽然不多……但在我父亲欠债跑路后，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希望您能收下。”

空气中弥漫着咸香味和炖菜的味道，朴素却温暖。

陆青一时无言，看着她瘦小的身影，看着她努力地克服社恐站在这里，把“报恩”两个字写在脸上，却又隐隐藏着某种不愿言说的期待。

“林晓晓……”

他的声音低哑，脑海却猛然涌入某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第一次时间循环的末尾，那是个晦暗无光的阴雨天。

......找到林晓晓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溺死了在暗流涌动的河里。

林晓晓是被风浪冲到岸边的，她仰面躺在泥泞发黑的洼地上。

那一刻，少女还穿着婚纱。

烈焰般的红唇，精致的妆容，纯白的婚纱，在昏黑的乌云下，在肮脏的污泥中凋零，却分外夺目。

所有颜色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荒诞的梦境。

那片天地很吵——

风浪拍打着岸边，记者蜂拥而至，快门咔嚓作响，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可站在这一切中央的陆青，却只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了。

静得出奇，静得像万籁俱寂。

静得好像能从尸体嗫嚅地低语中，聆听到逝者漏下的最后一道遗愿。

“我真希望您能一直爱着我啊，哥哥大人。”

“如果您最后握紧的是我的手，为我披上那纯白的婚纱。”

“如果，您的心里，只容得下我一个人……”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灼热的泪紧随其后，融在雨中，分不清谁是谁非。

陆青低声喃喃，仿佛要回应早已无法回应的人：

“林晓晓……你这个傻瓜……我又何曾爱过别人呢？”

那还是陆青的第一次轮回，被系统要求拯救这位匆匆闯入生活的义妹时，他的心还没有现在这般冰冷。

还有着热切，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但那一切温暖，都从林晓晓最终还是没能治愈自己的创伤而自杀开始。

渐渐走向湮灭。

“主人哥哥？”林晓晓轻声的呼唤把陆青拉回现实。

陆青看着她，心中有痛，有怀念，有无数情感交织错杂。

最终混合成一句话：“林晓晓，我不能收下，也不能让你进来，请你回去，回到X市，回到你的学校里。”

“为...为什么？”林晓晓手中的篮子啪的掉在地上，怔怔地的看着陆青。

“因为你马上要高考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报答任何人。”

“而是学习。”

当然，这不是真话，陆青在心中低声说。

只是他的确是累了，希望距离问题少女们越远越好，一点也不想再去拯救任何人了。

那一世他已经付出过无数的努力了。

他自认为已经尽力。

在拯救伊始，陆青尚且还自认为是个很善良的人，对父亲带回来的这个孩子充满了好奇。

即使她经常一放学就慌张的躲进房间里，不愿意与任何人交谈。

但他还是一直努力试图走进林晓晓的心里，了解她变得这么孤僻的原因，在学校里也挺身而出去保护她。

在深夜中，听有些醉酒的她倾诉被赌鬼父亲抛弃的创伤，并给予她一个拥抱，一点温暖。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可也许是被抛弃之人、孤僻之人的宿命。

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中，林晓晓总会仿佛是恐惧被爱一样，膝跳反射般的离开自己。

挣脱自己的怀抱，直到陆青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爱。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回，但每一次的关系也总有进展，陆青一直觉得，只要再等几天，再等几个月。

只要细心呵护的时间足够久，枯萎的果树也将再次结满硕果。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告白成功后一年后，林晓晓自杀了。

陆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证明他的爱。

可林晓晓就是觉得自己已经不爱她了，她爱自己到了极致，却也自卑到了极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自己。

——你不配得到爱，被抛弃就是你的宿命，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哪怕是最爱的哥哥的。

长久而坚定的爱。

也许这件事早在日常生活中就早有端倪，从林晓晓一次又一次质问自己与同事的关系开始。

从许多次膝跳反射式的推开自己，怀疑自己的每一个正常的行为是出轨开始。

她滋生的疑心宛如毒蛇，将毒液注入他爱意的苹果，最终将整颗大树全部摧毁。

但最后的最后，陆青依然保护好了最后一分爱意，可林晓晓却穿着婚纱自杀了。

毒素非但没有摧毁整颗大树，反而把啃咬苹果的毒蛇杀死了。

——她死于疑心。

然而林晓晓听到陆青委婉的拒绝，却是一脸迷茫，语气犹疑：“可是......主人.....有一件事....我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好犹豫的，说。”

“主人....我是保送，保送L大，这个学校对我来讲已经够好了。”

“......这是什么需要犹豫一下才能说出来的事情吗？”

林晓晓揪着裙角，一脸的羞涩：“可是，跟主人哥哥说出来自己的成就，真的感觉很羞耻啊。”

“......”

林晓晓自顾自羞涩，陆青心中却是警钟大作。

林晓晓曾经在学校一直被欺凌，心态几乎是处于崩溃的状态，她的学习成绩也因此一直都垫底，是不可能有能力保送的。

那一世是直到自己挺身而出去保护她，才渐渐把成绩变好，和自己一起考上了L大。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陆青回忆了一下林晓晓今天的表现，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林晓晓，你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