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睁开眼，打量四周。
是卧室的床。
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他完全搞不清状况。
明明记得……是出去喝酒了。
脑子里只剩下被一群人轮番灌酒的画面，好像……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具体说了什么，却一片模糊。
头还是嗡嗡地疼，思路根本连不起来。
“呃……”
又是一声呻吟，干涩得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刚想闭眼再睡会儿，却总觉得忘了天大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
猛地，一个激灵，江晨宇‘嚯’地坐了起来。
“操，妈的……！”
他脱口骂了句脏话。
冷汗瞬间湿了后背。
昨晚的事，和‘她’的对话，清晰地在脑中回放。
——喂，最近那个虚拟币不是很火嘛？
——嗯……
——所以！我觉得咱们也该赶个时髦，搭上这班车试试，你看怎么样？
——呃……
——这可是个好机会……啧，这玩意儿，妙不可言啊……懂？
——嗯……
——就这一票，咱俩的人生就能彻底翻盘，从此走上巅峰……
她当时唾沫横飞，说个没完。
——我一个人搞有点虚，咱俩不是有那五百万吗？
——嗯……
——你出五百万，我出五百万，咱俩一起干一票大的，咋样？
她拼命怂恿他投钱搞虚拟币。
然后呢？
‘我当时……怎么了来着？’
江晨宇抱着脑袋，冷汗涔涔，拼命回忆。
他想起来了。
‘我好像……点了头？’
妈的……！
他眼睛倏地瞪圆，手忙脚乱地在床上摸索手机。
终于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他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图标赫然在目。
‘虚拟币APP……’
冷汗淌个不停。
他手抖着点开APP，界面直接跳到了登录后的状态。
江晨宇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滑动，点开了‘个人资产’。
“啊，啊，啊……”
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绿色。
曲线断崖式下跌。
【收益率：-135%。】
“呜啊……啊……”
他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悲鸣，灭顶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不对劲。
是还没醒酒？
不，不可能，他的钱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啪嗒。
手机从脱力的手中滑落。
他呼吸急促，眼前发黑。
“呼……呼……！”
情绪彻底失控，血直冲脑门。
紧接着，江晨宇摇摇晃晃地爬下床，踉跄着冲到门口，一把拽开门。
客厅沙发上，那个女人正抱着头。
他死死盯着她，女人察觉到动静，惊慌地抬起头。
“你、你醒了……？”
她瞳孔巨震，声音发颤。
她没再用那些怪里怪气的网络词或者大侠腔调说话，但江晨宇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
血气上涌，怒火填膺，理智荡然无存。
咚、咚、咚。
心跳如鼓擂。
江晨宇再也忍不住，一步步朝她逼近，满眼怒火。
“啊，啊……？”
女人的惊叫透着恐惧。
砰！
江晨宇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狠狠摇晃，女人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跟着晃荡。
揪着衣领的手越收越紧，他的怒吼响彻整个房间：“你想怎么样……！我的钱呢！我的钱怎么办啊啊！！！”
积攒的怨气如同火山爆发，他发狠地摇着她的衣领，女人嘴里又发出惊慌的叫声：“先、先冷静！冷静一下！”
“冷静？我冷静你妈？！”
听到这话，江晨宇手下更用力了。
冷静个屁！
她灌醉他，忽悠他投钱，把他家底都赔光了，现在让他冷静？
他恨不得撕了她！
他恨恨地瞪着她，摇了好一阵，女人又颤声开口：“等、等一下！”
停。
江晨宇动作一顿，粗重地喘着气，想听听她还能放什么屁。
她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咱、咱们是谁来着？”
啪。
像是有根弦在江晨宇脑中断了。
这女人，都这时候了还搁这儿说胡话！
江晨宇气得眼前发黑，再次揪紧她的衣领，怒吼道：“谁？妈的，还不是一对赔钱货！！！”
“咳……咳！”
女人被勒得直咳嗽。
然而，完全失控的江晨宇根本没注意，只是继续摇晃着她，大声嘶吼：“赔钱！把我的钱还给我！！！”
怒火再次喷发。
她似乎被勒得喘不过气，用手拍打江晨宇的胳膊，但被愤怒吞噬的他充耳不闻，只顾抓着衣领发泄。
突然，他眼角一湿，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
“你到底想干嘛……！老子拿来‘尝百草’、打造后宫的钱啊！！！全他妈没了！！！”
这笔钱他早就规划好了用途，如今梦想彻底破灭。
他的吼声带上了哭腔。
“呜呃……呜啊啊……”
悲愤交加，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女人趁机喘了口气，眼珠子一转，猛地拍开他的手，尖叫道：“哎哟我去，妈的！”
啪！
手瞬间被甩开。
江晨宇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抬头看去，女人脸色铁青，冷汗直冒。
“什、什么？”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妈、妈的……？”
“啊……！”
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江晨宇眉头拧得死紧，刚要站起来，女人却吓得连退几步，梗着脖子喊道：“你、你以为就你亏了？我！我也亏了啊！”
她还握着拳头捶了捶胸口。
“哈，哈哈……”
江晨宇气极反笑。
她把他坑成这样，还有脸说这话？
她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这荒谬感让江晨宇怒火更盛，大声吼道：“要不是你他妈忽悠我，我能亏吗！！！”
吼着，他再次扑了过去。
女人尖叫一声“啊！”，转身就跑。
“站住，妈的！！！”
眼看她逃向客厅深处，江晨宇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但那女人跑得飞快，眨眼就钻进一个房间，“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江晨宇停在门前。
是更衣室的门。
握紧！
拳头攥得死死的。
砰！砰！砰！
怒火攻心的江晨宇用拳头狠狠砸门，再次大声吼道：“出来！！！给老子滚出来，妈的！！！”
砰！砰！砰！
“给我出来啊啊啊！！！”
他砸了好一会儿，砸得气喘吁吁。
咔嚓。
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晨宇正红着眼瞪着门，看清来人后，浑身力气骤然一松，声音空洞：“……嫣然？”
来人穿着高领毛衣配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戴着一副秀气的半框眼镜。
正是柳嫣然。
“……”
“……”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柳嫣然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对不起。”
扑通。
听到这话，江晨宇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
“啊……啊……”他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眼神涣散。
看着他的柳嫣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江晨宇猛然回神，牙关紧咬。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逃了……！’
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躲进柳依梦身体里了！
他抬手捂住脸，痛苦的呻吟从指缝溢出：“呜呃呃……”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反复思量，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都怪我……活该……’
是他自己没提防那个一口网络怪话、故意套近乎的女人！
都是自己的错！
悲伤、悔恨、绝望……各种情绪将他淹没。
他跪在地上，身体摇摇欲坠。
这时，一直看着他的柳嫣然再次开口：“……都怪我，对不起。”
道歉的话传来。
江晨宇眼神空洞地抬头看她，柳嫣然深深叹了口气，补充解释道：“那家伙最近迷上了搞钱，我把她的账户都冻结了。以为她没钱就消停了，我就没太在意，但是……”
说到这，她带着一脸疲惫，按着太阳穴继续说：“……没想到她会打你钱的主意。真的很抱歉。”
江晨宇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
“亏的钱，我来补。”
听她表示要负责，江晨宇心里的火气反而消了大半，声音低哑地喃喃道：“……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知为何，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他怎么也开不了口要钱。
心里空落落的。
空虚又凄惨，眼眶一阵阵发热。
情绪再次翻涌。
江晨宇攥紧撑在地上的拳头，继续说道：“不用你负责。”
没错，这笔账，得找正主算。
江晨宇抬起低垂的头，眼神重新锐利起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会亲自……向‘她’讨回来……！”
带着强烈的决绝意志注视着她，柳嫣然迎着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头，应道：“……好吧。”
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认定了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可恶的“论坛害虫”，江晨宇重新坚定意志，站起身。
柳嫣然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去客厅坐会儿吧，我给你做点早餐。”
看着柳嫣然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江晨宇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宿醉带来的强烈不适。
咕噜噜。
他一集中精神，就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自己身体什么德行了。
昨晚真是喝大了。
“呃……”
江晨宇晃了晃站起来，望着走廊尽头走向厨房的她。
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意识到这点，江晨宇心里稍微好受了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客厅。
‘对，柳嫣然也是受害者。’
他想，她一‘醒来’就碰上这烂摊子，肯定也吓坏了。
自己再发火，只会让她难做。
这笔账先记下，等那个混蛋再出来，新仇旧恨一起算！
下定决心的江晨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整理好表情，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随后，他望向厨房，看到柳嫣然正往一口大锅里倒着什么东西。
具体做什么看不清，但飘来的气味……有点特别，让他有些疑惑。
是什么味道呢？
他琢磨了一下。
‘……难道？’
她是为了照顾自己，特意放下她的口味，煮了碗辣乎乎的醒酒汤？
想到这，江晨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动了好一会儿。
很快，柳嫣然端着锅出来，摆好了碗筷。
“吃吧。”
她自己先坐下。
江晨宇盯着锅里看了几秒，心情复杂地跟着坐下。
‘果然是这样。’
还是她的风格。
锅里是满满的……香菜刀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