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结束后,酒饱饭足,两人走出聚灵斋时,秦芜主动提议道:

“师姐,天色已晚,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居所去吗?”

“…多谢师弟好意,我在外还有些私事要忙,就不多占用师弟时间了。”

上官无心轻轻摇头。

“再者…我记得师弟之前也说与人有约吧?可不要因为我误了你规划好的时辰——”

“唔…的确。”

秦芜应声道,顺便瞥了一眼上官无心的神色。

她此刻的表情淡漠且自然,恢复了一贯的高冷神情,仿佛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一样。

秦芜不禁心中暗自有些感慨——女人变脸是真比翻书还快啊。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师姐保重。”

秦芜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发现她伸出手、迟疑地挽留道:

“秦师弟——”

“师姐还有何事?”

上官无心神情有些紧张道:

“明日…我们还能一起用膳吗?”

“当然可以啊,那明天我再来找师姐就是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

仿佛是怕秦芜临时变卦一样,上官无心忙不迭地强调道,随后还伸出一根小拇指。

“我们拉钩约定,不许反悔哦。”

“哈……?”

秦芜没想到这女魔头居然还在用小孩子般的约定方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在原地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同样伸出小拇指。

两人拳面相贴、拇指相印,勾起的手指上下摇动。

“拉钩 上吊、一百年 不许变,说话要算数!”

上官无心脸上庄严的表情仿佛是完成了某种神秘仪式般、接着满意地收回手。

“那师弟,我们明日再会——”

“嗯嗯好。”

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有开口彼此询问对方晚上的行踪。

秦芜是做贼心虚,满心只想着赶紧去赴约找小师妹学阵道;而上官无心则是担心自己在秦芜心中的形象。

书中有说过,男人这种生物都不喜欢被过于管束的……

虽说心中其实十分在意,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尊重些秦芜的私人生活。

不然到时候惹得对方心中不快,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自己只是冒牌未婚妻,而且还带着如此妖孽的诅咒刻印,哪里有什么资格多过问对方的行踪呢?

只要秦师弟不是偷偷摸摸与别的女人幽会什么的…上官无心觉得,其他都可以接受。

所以她坦然告别了秦芜,重新来到后山搜寻阵眼。

昨日晚上,上官无心已经将护宗大阵上下整体解析完毕,如今只差实际动手来骇入阵法。

但修改阵法并不想她预想中那么简单,原因在于,几处阵眼周围都会有夜间负责巡逻的内门弟子。

一旦察觉到有人接近,那未彻底完成并保存的所有阵法改动就必须前功尽弃、还得尽快将阵眼恢复成无事发生般的原样。

…更别提,她如今还打算把秦芜也一并加入到阵法的免疫“清单”内,防止到时他被那个所谓“灵保组织”在阵法里塞的东西给波及到。

这等同于工作量一下子翻了个倍。

上官无心来到一处最近的阵眼旁,用灵气唤出阵旗与灵晶,深吸一口气,一边分出神识警戒四周,一边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改造阵法。

“咕呃……!”

汹涌的魔气忽而在体内翻腾起来,让上官无心额间隐隐渗出了冷汗,手脚僵硬。

“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来吗…在我难得心情不错的时日…真扫兴——”

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她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手搀上着旁边的树干,大喘着气。

“哼嗯……!”

喉间闷哼一声,纤细窈窕的少女身躯此刻宛如发病一样,猛烈地抽搐颤抖起来。

浑身的灵气都失去控制,张牙舞爪地想要摧毁灵根与丹田;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指尖发力、将粗壮的树干捏出了五道深深的凹痕孔洞。

“唔——!”

在魔气与灵力的激荡碰撞中,身体外层较为脆弱的皮肤开始大片大片地爆裂破碎、渗血。

一瞬间,上官无心就被如同蚂蚁啃噬血肉般覆盖全身的剧痛感席卷了心智,踉跄地摔倒在地、近乎丧失五感,眼前阵阵发黑的晕眩起来。

“可…恶……”

上官无心攥紧了拳头,倔强地要从地上爬起来。

三魂七魄都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猛烈碾压着,难以言说的苦痛感从身体内部的中心处开始,朝着身躯四肢波纹般扩散出去。

钻心的痛觉使得上官无心近乎咬碎了牙齿,眼眸血红,发出近乎野兽般的低声嘶吼,疼的要满地打滚。

每一分每一秒的痛楚,都足以让普通人瞬间精神崩溃。

但上官无心反倒是硬挺着站起身来,捏紧拳头,仰面向天,像是自嘲、又像是对天鄙视道:

“呵…仅仅…只如此而已吗…?!天道若真想惩罚我…不妨再多猛烈些!!

“还不够…就这样一点点的痛楚…就觉得…能让我屈服?连想都…!别想……!”

“呼…唔——!”

伴随着一声闷哼,少女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周围的石板小路在她无意识间泄露出的灵力之下被踩出几道深深的断裂凹痕。

她破裂的皮肤与血液四溅,染红了周围的草地,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凄惨,不过身体的这番异常也随着最后这次爆发而归于平息。

这是上官无心的邪道修炼方式所带来的副作用。

魔气与灵气本就是水火不能相容的两种物质,而她却将二者同时容纳在经脉之中、将普通修士视为毒蛇猛兽的魔气也化为己用,堪称逆天而行。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提升修为的同时不仅会消耗寿元,并且每隔一段时间,体内的两种能量就会“打起架来”。

…好在这种“魔气冲击”也不是天天来,正常情况基本是一个月来一次,每次都是大血崩加力量暴走,倒是有些像凡间女子的某种自然生理活动……

平日里这两者在体内的浓度大致相等,在她的刻意束缚与掌控下,尚且能保持相安无事。

不过一旦她损耗灵气过多、或者遇到情绪大波动等情况,体内的魔气就会摆脱束缚、蠢蠢欲动,开始冲击她的全身灵脉。

结束了这场令人身心俱疲的大出血,上官无心浑身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了。

“呵…有得必有失而已。”

她的眼神在煎熬后再度变得清冷且麻木,但嘴角勉力扯出一丝胜者般的冷笑,神情中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感。

接着,少女运转起灵力,默默清理起自身衣物、以及周围现场的痕迹。

道路都是自己选的,想要有远超常人的收获、就必定也要有寻常难以想象的付出——她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选择而后悔。

“那么…该继续骇入宗门大阵了……”

上官无心重新回到阵眼旁,确认四下无人后,继续手头的操作。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折磨后,她的思绪却忍不住有些神游天外起来。

“…也不知道秦师弟此刻在做什么…若是有他在旁陪伴照顾着……”

饱受煎熬的少女生平头一次在心中升起了几分憧憬他人的念头。

“不…自己那副样子只会吓到他…无心啊无心…不要再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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