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的男子脸上笑容不变，但面色间愈添了几分不满。
“……”
见到超出自己情报范围的存在，秦芜不动声色地保持沉默，谨慎观察着形势。
“不过也无妨，像秦家这等末流旁支的乡下家族估计没见过多少世面，没见过我老王家也情有可原。”
男子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秦道友难道就没有一点身为正道修士的自觉吗？整日浑浑噩噩、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如今还为了一个妖女沉沦到这等地步，真有够难看的。”
“就是你诬陷的我未婚妻是妖女？”
秦芜沉声质问道。
“哦呀？秦道友这话可有点冤枉我了，我做的事哪里能叫做‘诬陷’呢？”
金发男冷笑一声，“唰”地收起折扇，摔在手心中，接着扬起手臂向周围人群示意。
“我只是让大家窥见了这女人面纱下的真实容貌，至于她究竟有无罪孽…只能说公道自在人心啊。”
说着，金发男眼角微翘，扬起戏谑的视线，用手中的扇柄指向秦芜的鼻尖。
“快醒醒吧，秦老弟，那才不是什么‘未婚妻’，只是一个染上妖族血统的怪物而已，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地袒护她吗？”
“…白师姐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只是脸上多了几道刺青而已，怎么就要被称做怪物了？”
秦芜反问道。
“什么‘几道刺青而已’，秦道友说的倒轻巧…那可是妖族的印记！”
金发的男子话说到一半，嗓音骤然严厉起来。
“就算她今日没有造成什么危害…那明天呢？后天呢？未来呢？谁能担保她不会走火入魔的大开杀戒？到时谁又能承担那个责任？”
金发男的一连串反问句气势汹汹——带动群众情绪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那只是一个概率问题，并不是必然发生的事件。”
秦芜毫不示弱地沉静反驳道：
“就算脸颊上有妖气，也不代表一定会走火入魔、或者丧失心智化为妖兽；难道你就能肯定白师姐一定会堕为妖族？”
听到两人针锋相对的辩论，周围的人群顿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金发男听着周围群众风向的转变，脸色阴沉道：
“那按照秦道友之意，难不成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妖孽修炼变强、与我等众多正道修士终日同处一个屋檐下吗？
“秦道友，我可提醒你，妖族的危害、以及反妖战争留下的祸患所造成的惨案从来都不在少数，你这等纵容行径，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在开玩笑！”
“可如果那所谓的危害没有发生呢？按照你的逻辑，白师姐就必定要受驱逐和清理了？如果她并不会堕为妖魔，那谁来为我们白师姐的性命担责？！”
“你这……”
金发男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卡壳。
沾染妖痕=堕为妖魔=需要清理，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用基础功法修炼多年过的修士们下意识的思考脑回路。
在人们脑中，这就像是1+1=2一样，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步骤去证明，其正确性和基础性从来毋庸置疑。
虽说是公认流传的常识，但其实在场的人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妖化的实例。
秦芜还是头一个会对此发出质疑的人。
“一切用事实说话，眼下，我可没有从师姐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可能堕为妖魔的迹象，难道你们谁就感觉到了吗？”
秦芜冷然反问道。
无人应声。
反妖战争说起来宏大，实际都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新一代修士们早已经摆脱了当年妖族留下的阴影，众多关于妖族的观念也都是盲目从上几辈老修士口中继承下来的。
如今的修士们更多在意的是如何突破自己的修为进展、寻觅长生之道——至于对抗妖族什么的，基本没有实感呐。
秦芜正是考虑到了这点，于是才抓住这方面发起反驳。
要深究起来自然是有破绽的诡辩，但他要的不是逻辑上完美战胜对手，而是尽可能调动群众的情绪站在自己这边。
秦芜接着慷慨激昂道：
“要知道，我们已经不像古代的修士那般无力了，现在的我们有强大的宗门、齐心的同伴，还有许多强大崭新的功法与神通！
“我们有足够可靠的手段，能及时探查并应对任何潜在的威胁与突发情况，而不用像你那样只迷信所谓的‘可能妖化’‘有概率造成危害’——”
听到这儿，许多修士们的脸上流露出了动摇和犹豫的神情，连秦芜身后的上官无心也惊讶的合不拢嘴。
“换而言之，你怎么能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时，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就要排挤牺牲掉我们一个同宗的优秀师姐呢？！
“团结、齐心、以人为本、不抛弃不放弃——
“当年我们的前辈们正是靠着这些人性当中的光辉品质，才能够把全界修士的心共同拧成一股绳、才能够集合所有人族的力量、一同击退外来入侵者，才不是靠着恪守什么‘可能性的’死板教条！希望你也记住这一点！”
秦芜大力挥舞着拳头，发出响彻食堂的宣言。
掌声雷动。
他神情举止间散发着英姿飒爽的潇洒气质，让许多围观的单身女修士们不禁眼冒桃心。
就连男修士们也不得不感慨，他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确实振奋人心。
秦芜的诡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仅恰到好处地拍了在场所有修士的马屁，还直接模糊了大概率妖化的事实、将其缩减为轻描淡写的“可能性”。
接着大打感情牌，言语间暗示今日的新一代修士已经大大超越古代，因此不能再跟古人一样作为、或者做出还不如古人的愚蠢事情，否则会相当丢脸。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这家伙…简直是歪理邪说、一派胡言！”
见到舆论形势寥寥几句话就顷刻扭转，金发的男子面色难看起来，脸上一贯的绅士微笑再也绷不住了。
“怎么能…那可是妖女啊…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