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残存着某人的记忆。

在很久以前,维克托利亚帝国的沿海城邦『克洛威尔』中有一个修道院。那时,这个修道院有位神职人员叫做西比尔·奥斯特里亚,是一位患有不孕之症而被丈夫与家族抛弃的女性。

收留西比尔的是修道院神父,他年轻时当过木匠,却因贪欲犯下了罪行而被家族抛弃,懊悔不已的他最终选择加入教会进行自己的赎罪之旅。

同样被家族抛弃、走投无路的西比尔得到了共鸣,所以她决定进入修道院生活。

成为修女的西比尔,她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日常祷告与社会服务,并且每逢休息日她都会在修道院的门前为路过的人们献上橄榄枝条。

西比尔本应该觉得自己无欲无求,可随着她见到愈来愈多的女性带着孩子上修道院祈祷、见到那些母亲与孩子亲昵互动时,西比尔的内心逐渐变得渴望着某种东西。

或许是神明怜悯西比尔的遭遇,几年后修道院接收了4名无人抚养的女童,未曾有过孩子的西比尔自然是主动请求成为她们的监护人。

修道院的神职人员总计不过10名,4名孩童的加入似乎让修道院热闹了许多。孩子们白天打扫卫生、学习红心教团的历史,晚上则听着修女们嘴里的故事入睡。

西比尔擅长熬制牡蛎汤,虽然修道院在饮食方面会有些限制,但为了孩子们的营养需求,她经常去海边向渔夫购买海鲜,甚至有时候还会亲自下海收集一大筐牡蛎回去。

克洛威尔的人们经常见到背着牡蛎的西比尔与孩子们踏上归途,久而久之,这位修女就被人们称作为“牡蛎妈妈”了。

4名女孩很喜欢西比尔的“牡蛎妈妈”这个称呼,慈爱的西比尔对她们来说就如同母亲一样,而且面对外人时孩子们也会自称“牡蛎宝宝”。

时光流逝,望着步入成长期的少女们,西比尔不禁陷入了些许焦虑:这4名少女不仅才貌兼具,而且都有虔诚的心灵,她们的归宿不一定只有这座修道院。

少女们不同于西比尔——因为她们仍有大好青春年华,可以拥有不同的出路。

可在某一天,这个城邦新来了一位贵族,名字叫奥德贝恩·瓦鲁斯,是一位佩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

这位体型微胖、穿着绅士装的男人来到修道院接受洗礼,等他摘下高脚帽向女神雕像行礼完毕后,这个男人突然注意到站在角落边上进行祈祷的几位见习修士,少女们美丽的容貌一下子引起男人的注意。

仪式结束,奥德贝恩向神父询问了她们的情况,并表示他可以帮忙改善修道院。

听到他有意资助修道院,神父如实地向奥德贝恩介绍那4名少女的处境。

得知孩子们有离开修道院的机会,西比尔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为她们感到开心。

不过,曾在贵族圈生活过的西比尔马上又对奥德贝恩起了疑心,她对少女们提出了自己的顾虑,但向往外面世界的少女们并没把西比尔的话放在心上。

奥德贝恩外表和善、谈吐优雅,在人们口中风评也不错,很快博取到少女们的信任。

男人向少女们讲述修道院外面存在着怎样精彩的世界:吟游诗人会高歌异国的歌谣、水手们会从船上拉出一箱又一箱的宝藏、奇怪的发明家摆弄着会喷出白色蒸汽的机器。

在奥德贝恩几次串门又离开后,少女们的心思总会跟随着他的身影飞去。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西比尔心想着自己也该放手了。

奥德贝恩这个男人会承诺给予4名少女学习才能的机会,如果她们当中有人想学裁缝,那奥德贝恩会请裁匠过来指导;如果有人想去学校接受教育,那他也会安排少女们入学。

在三月的时候,西比尔微笑着目送少女们离开。

等奥德贝恩跟少女们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后,西比尔再也止不住眼泪,原地大哭了一场。

西比尔又一次陷入了孤独之中,所幸的是奥德贝恩承诺每三个月都会把孩子们写的信寄回给她手上。

就这样,西比尔开始过着盼望信封寄回来的日子。

一开始孩子们写的信都是在感叹着外面世界的繁华与热闹,可到了后面便是千篇一律的问好与回复。即便是看起来很敷衍的答复,西比尔也会把这些信封珍藏起来。

孩子们离开后的第四年三月,神父突然患病离世。从此之后,西比尔就没再接收到奥德贝恩寄来的信。

西比尔开始变得焦虑与不安,每日祈祷着信封的到来,可她一直等着却没收到任何一封信。

难道是奥德贝恩和孩子们出了什么事了吗?

西比尔焦躁地在修道院门前徘徊——她想等着送信人的到来,之前都是神父把信交给她的,虽然西比尔一开始有见到送信人的身影,后面好几次就没再见过。

许多日都没等到送信人出现,西比尔决定先整理神父的遗物,结果她就在神父床底下的木箱发现了非常令人震惊的事实……

◇◇◇◇◇◇

夜空撒下冰冷的光辉,空气变得异常平静,气息不再拥有刚才的躁动,月光混乱得像是被几重镜子所折射,周边的空间似乎都被扭曲了。

路特通过契约成功觉醒了力量,利用空中形成的多个镜面阻挡了欧伊斯特的所有攻击,同时还把欧伊斯特困在一个透明的立方体当中,全部触手都被切削个干净。

依在少年怀里的爱丽丝注意到了这些异变,她对这个少年感到不可思议——这家伙仅仅数十秒就把契约得到的力量运用自如。

爱丽丝还注意到少年右侧的瞳孔从苍蓝之色变成血一般的赤红。

“不愧是预言之子,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力量。”爱丽丝盯着少年呈波纹状的虹膜,确信了自己的说法。

“路特,怎么了?”

“……”

少年沉默地放下爱丽丝,缓缓起身,用双眼盯着欧伊斯特。下一瞬间,他抬起手从漂浮的玻璃碎片中抽出了一张扑克牌。

“爱丽丝,刚才的记忆是什么?。”

少年的脸上渴望着答案。

“哼,路特·道奇森,那只是被时间遗忘的过去罢了。”不悦的声音从少女嘴里跑出来。

“果然是欧伊斯特的记忆。”

“正因如此,她更不应该待在这里——欧伊斯特的灵魂正被卡罗尔之镜所囚禁。”爱丽丝看了眼少年手上的那张扑克牌,上面的图案是倒着茶水、拿着匕首的白色兔子。

爱丽丝的声音变得有些委婉:“只要欧伊斯特仍然存在,我就无法带你离开卡罗尔之镜……你应该还有要做的事,不是吗?”

“……”

少年再一次陷入沉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坚定的眼神。

“想必这个状态的你,也能够看到欧伊斯特身上的东西。”爱丽丝提醒了路特。

“那些纹路是什么?”

望着欧伊斯特浑身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路特有点感到不适。

“那是维持卡罗尔之镜的魔术,拥有极强的自我构建能力,也是欧伊斯特再生的本源。”

“原来这个就是魔术?至今为止,我还以为魔术只是传说而已。”

“『魔术·扑克』,这是你契约得到的力量,照我说的去做吧。”

听从爱丽丝的指示,少年将扑克牌放到右眼前,马上发出了耀眼的红光,接着凭空凝聚出一团血流,化作了一只白色的兔子。

兔子身高约半米多,它双手持着赤红的匕首,浑身毛发立得像躁狂的猛兽——尽管它只是兔子。

“三月杀手兔(March Killer Rabbit),上吧!”路特迅速挥手,白兔就冲向欧伊斯特。

被称为“三月杀手兔”的兔子很快接近了欧伊斯特,它的匕首在欧伊斯特身上利落地划断那些魔术回路形成的丝线。

欧伊斯特想立刻反击,可它怎么也碰不到这只灵活的兔子,任由兔子不停地挥动匕首砍断它身上的丝线。

“那种兔子居然能遵从你的意志,支配扑克生物的魔术……果然很特别。”爱丽丝感叹道。

“被三月杀手兔切断的事物是无法恢复原样的,这样一来禁锢欧伊斯特的魔术便能够解除。爱丽丝,你究竟是……”

少年扭头看向银发少女,想说出心中的疑惑,毕竟他还没有完全信任爱丽丝。

“小子,有什么事情待会再说。”

看来爱丽丝还没打算交代清楚事情。

路特想继续增强三月杀手兔的力量,却被爱丽丝握住了手。

“拥有力量可不代表可以依赖它,过度使用可是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的——尤其你还受过严重的伤。”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盯着路特的右眼。

——哐当。

困住欧伊斯特的玻璃立方体破损了一部分。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路特的右眼迸发出赤红的光芒,仿佛一颗被点燃的血钻。

“我们绝对要离开这里!”

失去魔术回路的欧伊斯特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路特只好将大部分魔力调用来维持立方体的状态,而没有魔力供应的三月杀手兔化作了一摊血水。

“足够了,小鬼,再继续使用力量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但是……”

“欧伊斯特已经没有再生的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爱丽丝示意路特解除困住欧伊斯特的立方体,恢复自由的欧伊斯特不留余力地冲向她。

面对欧伊斯特背水一战的气势,爱丽丝也毫不示弱。

“你这家伙,真该睡了!”

银发少女操纵着背后的藤蔓直接刺穿了欧伊斯特的躯体。

欧伊斯特的腔体在藤蔓贯穿的瞬间剧烈收缩,黏稠的黑色体液顺着藤蔓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焦黑的坑洞。她背上的壳片层层剥落,露出内部半透明的血肉——那里面竟有颗巨大的珍珠。

珍珠表面都浮动着模糊的幻影:四个女孩在修道院祈祷的笑脸、西比尔熬煮牡蛎汤时哼唱摇篮曲、还有一位男人藏在单边眼镜后的贪婪目光……

爱丽丝的赤瞳微微颤动,将手中的藤蔓收回。

欧伊斯特的触须软垂下来,老妇人的面容扭曲成哭泣的褶皱。

“她们叫我……妈妈……”

她的声音第一次褪去嘶吼,露出沙哑的、人类般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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