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忘我地伸手摸向棺材的周边,感受着棺材周围古的老纹路,他没敢摸向里面,生怕打扰了她的安眠。
蔷薇藤蔓已生长至棺材之中,缠绕着躺在棺材里的银发少女,身穿黑白哥特裙的少女像是在安眠于月光之下,全身上下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黑白交织的哥特裙装是具象化的午夜协奏曲,每道褶皱里都蛰伏着破碎的月光,蓬松的裙摆像是绽放了的刺蔷薇,纯白与黑纱层层叠出勾勒出了禁忌的圣洁感,金丝装饰让少女显得古典而高雅。
同时少年还注意到了——
一把蔷薇之剑笔直地刺在少女雪白的胸口中。
少女周边长满了仍未绽开的花蕾,那柔滑如丝的银发散在棺内红色棉垫上,一部分银丝勾勒出她的嘴角,另一部分则围绕着她苍白的脸庞,让洁白的玉颈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她的双手握住剑刃,做着像是自杀的动作,让蔷薇之剑牢牢地插在自己的胸口之中。
银发少女稚嫩的睡脸一直让路特目不转睛,他开始猜测少女死前年龄应该是在14、15岁之间。
“简直就像人偶一样...”
路特盯着少女暗红色的嘴唇,不禁润了下自己的喉咙。
她紧闭的眼睑旁有着细腻而美丽的白色睫毛,无暇的洁肤如雪一般光滑,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抚摸,像路特这样处于青春期的男孩,看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少女,也很难不心动。
此时,月亮悄悄移动了。
月光如银沙漫过少女的肩头,少女的发丝在夜中泛起寒星般冷光,长发蜿蜒至腰间化作了秘银的瀑布,剑身反射的月光与银发交织于夜色之中,一起形成了美丽耀眼的星河。
“你到底在这里沉睡了多久?”少年无法判断她死去的时间。
月色之下,少女的蕾丝礼裙没有沾染半点尘埃,她胸口上的那把蔷薇之剑再次吸引了少年,剑柄上的蔷薇是由红宝石雕刻的,其剑身为黑刃,如同红蔷薇的枝干。
少年没再挪开自己的双眼。
——为什么心会如此难受?
“对不起...”路特开始为少女的遭遇感到可惜,他也想不通这个情感从哪冒来的。
仔细观察被蔷薇藤蔓所环绕的少女后,少年心中居然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那把剑……”
盯着少女胸口上的蔷薇之剑,少年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握住了剑柄,没等他回过神,剑柄上的藤蔓突然猛烈生长,缠住了少年的右手。
“这是什么情况?!”少年不安地想挣脱束缚,结果藤蔓越勒越紧。
带刺的藤蔓划破了少年的皮肤,使鲜红之血顺着黑色的剑刃流淌而下,在少女雪白的胸口上变成了几颗血滴石,下一刻,这些血液居然被吸收了。
少年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但还有令他更加震惊的事情——缠绕在银发少女周边的花蕾开始逐渐绽放。
藤蔓与枝条在肆意地摆动,不一会儿就松开了对少年的束缚。很快,一朵朵鲜红的蔷薇出现在少年的周围,宛如血液构成的血之妖精,释放出来的香气让少年忘记了疼痛,他的内心也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平静。
“这些奇妙的蔷薇对我并没有敌意。”少年没感受到来自蔷薇的恶意,然后看向棺中的少女,试探性地问:“...是你干的吗?”
尽管没有得到尸体的回答,但少年还是将剑缓慢地从少女胸口中抽出,生怕这把剑割破了少女的双手。
等蔷薇之剑被完全拔出后,少年才发现这是一把断刃之剑,剑刃的截面上还沾染着血迹,他分不清是血迹是自己染上的,还是属于少女的。
少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拔出这把剑,他甚至不知道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仅仅是望着棺材中的少女,他就已经忘记了本来的目的。
“我...认识她?”路特困惑地将蔷薇之剑的断刃丢在一边,仔细回想兔子先生跟他说的话。
——她似乎等你很久了。
为什么会是我?少年不解,脑海中也没有关于这位少女的记忆。
“但这份熟悉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的瞳孔微颤,就像映射着蓝色天空的宁静湖面出现了涟漪。
他还注意到少女在蔷薇绽放之后也发生了变化,她的嘴唇恢复了些润红,脸色也不再是原先那般苍白,反而多了几分生气。
“活着的...?怎么可能,逝去之人怎会死而复生,哈哈...”
少年自嘲自己的愚蠢,或许是因为心里的压力让他出现了幻觉,亦或者是周围鲜红的蔷薇让少年出现了视觉上的错差感。
天空无声无息地陷入了赤色的泥潭,路特没察觉头顶上的变化,他正想着如何出去这个地方去寻找亚诺埋葬之处,忽略了附近崩裂的墙体。
——咔。
一块碎石落在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下子引起了路特的注意。
当他慌张地回头的时候,几条黑色的触手突破了墙体,直接缠住了路特的腰部,将他悬挂到半空中。
“呃啊——!!”
路特被触手一瞬间带到了更高处,这个过程差点让他晕倒。
少年从破裂的墙壁看到了外边怪物的样貌——那是个有着老妇人样貌、背着两个壳的软体生物。
“请把孩子们...还给我!!!”
怪物的声音就像老妪奋力嚎叫,操纵着触手将少年的身体勒紧。
“什么孩子们?!放开我!你这个怪物!”
路特双拳捶打着触手,反弹回来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身并不能对这个怪物造成伤害。
触手再次加大了力度,少年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了,甚至感觉全身骨头都被勒断那般剧痛。
“!!!”
没过一会儿,全身上下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面前的怪物仍在不断地重复“孩子们,孩子们”,然后继续折磨着路特。
“这、这个家伙...”
全身传来异样的麻痹感,让少年深刻地意识到死亡即将来临。
“咳咳!”
少年痛苦地吐出几口血,血腥味瞬时充满了整个喉咙,
“难道……这次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此刻连呼吸都做不到。
“意、意识要……”
少年已无力撑开双眼。
“可我还不知道……”
最后,少年已经看不清前方,双手逐渐失去了力气,而瞳孔中那蔚蓝色的光泽正慢慢消散。
◇◇◇◇◇◇
少年第一次听说亚诺的故事那会儿,是他年满七岁前往教堂祷告的时候。
“亚诺·利德尔是格林斯顿悲剧的始作俑者,他将首都格林斯顿数万人的性命作为筹码,与邪恶的红死魔之王哈塔尔定下契约,仅仅是为了满足私欲。”教堂上的牧师如此宣言。
“草芥人命,欲望缠身,实乃大罪!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应该永远记住一百年前的11月26日——大罪人亚诺·利德尔被处刑的日子!那场悲剧绝对不能被忘记!”
不知为何,听到亚诺的故事,少年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年幼的他不理解这是何种情感。
为了解亚诺的经历,路特开始查阅了很多书籍,在这样漫长的过程中,他开始对书籍产生浓厚的兴趣,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写出一本书。
但现在路特陷入了怪物的陷阱中,正面临着死亡.......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兔子先生的声音再次唤醒了少年的意识。
少年用尽力气睁开双眼,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空白之书。他惊讶自己没有感觉到疼痛,连那个怪物也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世界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空白之书正在发出了诡异的红光。
“你就这么想让教团洗清自己的罪恶吗?”
“我不想……连累家人。”少年好不容易才得以出声。
“如果想离开这里,那就呼唤少女的名字吧。”
“名……字?”路特的喉咙虚弱地挤出声音。
那位银发少女......
她的...名字?
可逝去之人的名字,我又怎会知道呢?少年眼里充满茫然。
“被埋葬于蔷薇之丘的银发妖精,她对你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你的心中不就已经有了答案吗?”
空气变得寂静,世界仍然被停止在这一刻。
周围满是蔷薇的花香,不断抚摸着少年的鼻尖。
月光再次划破了赤色的天空,照射到少年的身上。
这时,少年脑海里出现了那位银发少女的样子——那是她曾经为某人哭泣的模样。
为什么……要哭泣?
“……”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地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竭尽全力地大喊:“爱丽丝!!!”
漂浮在空中的书本出现了标题——《Alice》,作者名则是从亚诺·利德尔变成了路特·道奇森(Rutter·Dodgson)。
突然飞来的蔷薇断刃斩断了怪物的触手,让少年一下子往地面坠去,但他并没有摔成肉泥,而是被一位身穿黑白哥特服的银发少女以公主抱的形式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