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禾攥紧褪色的帆布书包,邻座炸鸡的香气飘进鼻腔,她低头咬了口发硬的煎饼,连续坐了八小时的火车,实在有些困倦了,但她还是强撑着不敢闭眼。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是临海站,请中途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由于中途停站时间短,未到站的旅客请不要下车并看顾好您的随身物品,防止丢失被盗,列车全程禁止吸烟,谢谢合作…”

到站已是半夜,叶清禾护着书包冲进雨幕,手里的雨伞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一会儿手里就只剩下个骨架了。恰巧此时一辆疾驰的出租车从她面前驶过,溅起的泥水浸透她的衣物。

看着驶远的车辆,叶清禾轻叹一声,沿着商业街一路向南,周围人潮涌动,西装革履的下班族、行色匆匆的旅客,每个人都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

因为政府今年推行的特招政策,让大山里的孩子有了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叶清禾成绩虽谈不上拔尖,但她足够幸运,带着唯一的名额走出大山。

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团,“住宿”两个字跃入叶清禾的视线,招牌下贴满小广告的玻璃门半开着。

“请问…”

“客满。”前台头也不抬地继续擦拭着瓷制招财猫。

“那您知不知道附近哪还有旅店?”叶清禾试探着询问,屋檐漏下的雨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不知道。”声音陡然上升了几分。

“哦,好的,谢谢您。”

叶清禾垂眸应道,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甘地转身离去,灯光将她的身影拉的悠长。

“呼,理想和现实果然不能混为一谈。”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一条胡同,衣服已经湿透了,就连肩上的背包也变得异常沉重,雨水打在脸上,滑落的却不全是雨水。

又经过几个转角,叶清禾终于找到一家旅店住下,摇摇晃晃地将背包放下,从口袋里掏出湿漉漉的纸币,一张张地铺展在桌上。因为是特招生的缘故,学校只减免了叶清禾的学费,剩下的住宿费和伙食费都要她自己承担,这些钱勉强能撑到助学奖的发放。

这里除了灰尘有点多,床板嘎吱作响,床单一股霉味,灯泡是坏的,洗澡是混浴,其他都挺好的。

她实在太累了,刚脱下衣服,就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床上。

一觉睡到隔天中午,叶清禾撑着床板坐起身,木板发出酸涩的呻吟,昨夜淋湿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可触碰到积满灰的桌子时,好像少了什么!

她猛的站起身查看,桌面上只留下几条模糊的水渍,冷汗顺着脊梁滑下来,她明明记得睡前房门是上锁的...

柜台前老板娘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鲜红的指甲戳着登记簿:“小姑娘说话要讲证据,我们可是正规旅馆。”

“那监控呢?监控一定拍到了谁晚上进我房间的!”

“监控?我们这种小本生意哪装得起那金贵东西?再说了,监控哪能装进旅客房间,那不是叫什么...侵犯隐私嘛,犯法的嘞。”

老板娘说着还贴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艳粉色传单递给她,说是可以快速赚钱的地方。

叶清禾气不过带着行李出了旅店,将那张印刷着“高薪日结”、“年轻女性优先”字样的广告纸狠狠揉搓砸进垃圾桶。

临海一中地处市中心,周围的房价自然也比郊区高出不少,叶清禾打算先找好房子再去附近打零工赚钱。学校对面是一座避暑小镇,喷泉、泳池应有尽有,每栋高楼的间隔都很远,花园里种着不知名的花,形似火焰,色如鲜血,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叶清禾兜兜转转绕了半圈才在底下找到印有“低价出租”的牌子,抬眼望去,是一栋五层的大别墅。

远处雷声滚过天际,叶清禾抱着帆布包冲向最近的屋檐,后背抵在冰凉的大门上。

“咚咚咚!”无人应答。

豆大雨珠转眼连成银线,雨水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绣球花丛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叶清禾想跑到边上的玻璃花房里躲雨,可门上锁了。

周围也没有躲雨的地方,斜飞的雨丝扑在脸上,她缩了缩肩膀,蹲在别人的房门前,委屈地又拍打了下门扉。

“有人吗?”

雨水裹挟着寒风打在叶清禾娇小的身体上,不知过了多久,睫毛上凝结的水雾模糊了整个世界。

刚站起身,面前的门突然向内敞开。叶清禾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朝石阶栽去。

“啊!”

伴随着尖锐的惨叫,叶清禾本能的闭上眼睛,但预料的疼痛并未到来,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做了缓冲。睁开眼,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叶清禾赶紧起身,拍了拍衣角,想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她尴尬地开口:

“您好,我是来租…租房的。”

“进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帆布鞋,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挪步。

“可是我的鞋子…”

“进来!”安颜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

叶清禾被吓得肩膀一颤,才瑟缩着跟在女孩身后。

“那边是女佣房,里面卫生间里有干净的衣服。”安颜抬手一指,“自己找件合身的穿上。”

“谢…谢谢。”

再次从房间里出来,叶清禾已经换上一件素白的工作服,轻薄柔软的衣料勾勒出她胸前浑圆饱满的弧度,跟随着步幅微微晃动。

“来这里。”

叶清禾瑟缩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半个屁股挨着沙发边缘。

“你要租房是吧?二楼的客房五千一个月,不包三餐,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去看房。”

“啊…这么贵。”叶清禾虽然早有预感这种高档小区的房价一定不会低,但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无奈和挣扎。

人总天真的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一些小概率的幸运事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比如过马路时闯红灯,总觉得车肯定会避让;购买彩票时,也会幻想自己能一夜暴富,可惜现实在这方面残酷而又公正。

“你是学生?”

“下…下周一开学,临…临海一中。”叶清禾耳尖发烫,慌忙点头。

“哦?还是个贵族学校,嗯~让我想想,一千五一个月,但是是你刚才换衣服的那间房。”安颜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平板。

“能不能再…”

“呵,你真当我是圣母啊,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你的苦难跟我有什么关系,爱租不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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