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惊鸿“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正要出门接她,仔细一想又停了下来,若没有所求,以她的性子,不会主动来找他。既然是她有求于他,他就不用表现得如此急迫,否则主动权永远在她的手上。

许惊鸿重新坐下,吩咐报信的人道:“带她进来。”

丫鬟得令退下。许惊鸿又对激情舞动的舞女们喝令道:“你们退下去,不要再跳了。走后门,不要走前院。”

十二个舞女本是玄溟派从民间专门选拔豢养的,用于招待外客的美人,容貌身材歌舞皆是一绝,其中有不少有野心之人得知了许惊鸿的身份,跳舞时简直要把自己毕生功力都表演出来了,只期盼能勾引到这个对于她们来说高不可攀的贵公子,以脱离凡尘。如今目的没达成就被撵了下去,不免有失落难耐之色。

徐志炳收敛广袖,站起身来,对许惊鸿道:“佳人来寻,我就不打扰了,许公子好好把握。”

许惊鸿道:“徐兄,以后若有所求,我无不应允。”

徐志炳连道客气,笑着飘飘然而去,几步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许惊鸿唤来几个使唤丫鬟重新摆上了茶酒果肴,拾掇了一番仪容,确认自己状态甚佳后,方才摆出渊渟岳峙的沉着姿态,捏着一杯酒摆在唇间,满眼萧索地看着院子中风姿百态的花草树木,配上一副英武不凡的仪容,莫说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姑娘,就算是久经沙场的青楼头牌见了,也难免顿生倾慕之情。

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院间小径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应是有人踩着木屐来了。

许惊鸿余光瞄去,一衣衫单薄的冷面佳人单手持剑,步履从容地出现在了转角处。后面一个长脸女修如同影子般紧跟着不放。

来者正是明钰,她来得甚急,顾不上整理仪容服饰。因为任务榜上的任务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如果血魔转移了活动范围,或者被其他修士提前斩杀,那这个任务就会被重新发布或者撤销。她得尽快把宗门派来看管她的两个门神摆脱掉,才能去执行任务,而能帮她的,只有许惊鸿。

许惊鸿见她此刻鸦发散落,比平时扎起发髻时的成熟模样更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稚嫩娇俏感,又见她随着身体移动而显露在单薄白衫下时涨时落的惊心动魄的曲线,便不由一阵失神,仿佛魂魄都要被这个女人勾走了一样。

之前努力摆出的风度也成了痴儿笑话。

“许惊鸿!我好看吗。”明钰早已走到他的面前,见他神游九天的模样,挑起嘴角冷笑道。

许惊鸿终究是一宗少主,刹那间便硬是把内心的荡漾给压制下来,放下酒杯,挑着眉站了起来,正色道:“小钰,你既然出门怎么也不多穿几件衣裳,若是让心怀色胆的人瞧了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脱下身上的蟒袍,给她披上。

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毕竟之前他那么多的好意也都被这个任性的丫头随意践踏了,这次恐怕也难免。

谁知,她竟只淡淡望着他,也不伸手阻止,还十分配合地张开双手。

许惊鸿心里一荡,他比她要高出不少,此刻两人隔着一张桌子,他要倾身向前才能为她穿衣。他身体稍一靠前,鼻子便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只是稍一吸气,便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体香。

“你还要我站多久?”明钰冷不丁道,说着就抢过他手里的蟒袍,三下五除二的穿好,把一片美好的景色都藏匿在了衣袍内。随后,在阶下脱了木屐,径直在坐垫上盘腿坐下。

许惊鸿眼里闪过悸动,喉结滚动,神色如常地坐下,温声道:“钰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必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和我说说吧。”

明钰也不反驳他的称呼,自顾自地斟了一觞酒,只稍稍抿了一口,只觉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脸上立刻泛起一抹酡红,禁不住咳嗽起来。

“我说了你就能帮我解决吗?”她捂着胸口道。

许惊鸿道:“那要看我想不想,你先给我说说。”

明钰勾唇一笑,露出几颗锋利的虎牙,以手支颐道:“那还是先不说这个麻烦了。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但有所问,无有不答。”

“你为什么非要娶我,或者说看上我哪一点?”

许惊鸿对这样的问题早就有过预案,只不过明钰之前连给他回答的机会都不会,如今被提问到,立刻便风轻云淡地回道:“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的注定,是发自内心的悸动,是一眼万年的铭记。如果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那就不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只是贪图对方身上的条件,以捞取利己的好处罢了。”

明钰不赞同地摇头道:“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吗?我可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纯洁无瑕的爱情。”

许惊鸿简直爱死了她这副毫无架子的小女孩模样,声音沙哑道:“假如我对你的爱不是纯洁的,我真的对你有所图,那么你说说,我到底图你什么?有什么是你能够得到的,而我这个混元阁少阁主却得不到的?”

明钰颦眉沉思了好久,也没想到,欻然一笑道:“这么说你对我真是一片痴心,不论我是什么模样都会深爱着我,那我要这招蜂引蝶的模样也没什么用。”话音一落,明钰手腕微动,先是一声金石相撞的“铮”声,接着眼前寒光一闪。

许惊鸿霎时脸色大变,惊怒道:“住手!”出手如奔雷,带出一道金色电光。

终于,在剑深深刮入脸颊前把剑夹住了。

明钰手上拿的剑名为白虹,是明甫在她晋升通玄境时,送给她的宝剑,摧毫短发,削铁如泥,这剑身虽只堪堪碰到她的脸颊,但也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下,瞬间便染红了她的半边脸,但她却依然在笑,笑得妖艳,如同罂粟花一样妖艳:“切,还说你不是见色起意,倘若我长得丑一点,你怕是正眼都不会瞧我一下。”

许惊鸿气得冷笑连连,夹着剑的两指微一使劲,电弧乍现,剑身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然后崩碎成无数细小的碎屑。

“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见色起意,我就是要得到你。你可以回去之后继续划,即使把你的脸划得像涂鸦一样,我也要娶你。我有上百种好药能够让你的脸恢复得完好如初,你要是不过瘾,那便多划几次好了。”

明钰似乎是被他的气势震到了,默然地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剑柄,过了很久,才嘴唇翕动,平静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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