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屈感涌上喉头,眼眶发热,夏知意死死咬住牙关,把呜咽憋了回去。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咂舌声,与此同时腕间的束缚感突然消失。
即使察觉到捆绑被解开,夏知意依然僵着身子不敢挪动分毫。
片刻后传来金属块落地的声响,蒙眼布被缓缓揭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不由得皱起眉头。
“啊......”
视网膜上跃动的光斑刺得人发晕,只好低头躲避强光。
模糊视野间浮现出织工考究的波斯地毯,丝线在光线下泛着细碎金芒。
盯着地毯上繁复的巴洛克纹样,突然想起某部记忆模糊的B级动作片——凶手因目击者见过自己面容而展开追杀的老套剧情。
要是没看见脸的话......是不是就能活命?
夏知意紧抓着这微弱的希望死死闭紧眼睛,但对方粗暴抓住她的头发强行拽起头。
头皮被撕扯的疼痛和求生本能让牙齿不停打颤,整个身体抖得几乎散架。
会死在这里吗?
居然要在这种荒唐的地方被活活打死。
不甘心的眼泪涌出眼眶,当夏知意艰难睁开眼时,对面传来劝阻的声音。
“啊,初绿,我不是说过吗,让你客气点伺候,把人弄成这样干嘛。”
“……是。”
现在才讲什么客气?世上还有客客气气的绑架吗?真要讲礼数一开始就不该绑人啊!
夏知意用力压下不断上涌的反抗心,竖起耳朵探查周围情况。
越是专注就越发现,那不知身份之人的说话方式相当独特。
断句间略带间隔的语调里浸着慵懒,莫名令人产生困意;而带着丰润共鸣低沉的嗓音,却又透出温柔亲切的感觉。
但这嗓音动听的家伙性格绝对与之相反。看她连夏知意这种平生没犯过罪的良民都抓来就知道。
或者可能是抓错人了?
即使抓着夏知意头发的手因为旁人的劝阻而松开,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希望。说不定他们只是抓错了人,把她误认成了谁——这样的侥幸心理。
话说回来,初绿?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是附近哪条狗的名字吗?
身体还在发抖,却莫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夏知意歪着脑袋思索时,逐渐适应光线的眼睛开始打量起被关押的地方。
这里布置得像是某个人的办公室,而且是那种不差钱的人精心打造的高档空间。
阳光如瀑般倾泻在对面的落地窗上,深色实木办公桌在光照下泛着润泽的光晕。
倚在书桌旁的高个女人任谁看都是这里的主人。白衬衫配着棕色系西装裤,浑身透着明晃晃的危险气息。与夏知意对上视线的刹那,她嘴角上扬露出愉悦笑容,随手把攥在掌心的东西抛了过来。
那团血肉模糊的人形砸落地面时连呻吟都发不出,看肢体还在痛苦扭动的样子应该没死透,但明显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当看到那只露出半截手背的黑色皮手套染上血迹时,女人轻轻咂了下舌头。那声轻啧里透出的漫不经心,让急性子的人听了怕是要急得背过气去。
夏知意也快要喘不过气来,直到现在才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明明该好好招待客人,这副模样实在不像话。”
女人漫不经心地脱下沾满血迹的手套,随手扔在地上。手套落地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那绝对不是皮革材质会发出的声音。
夏知意盯着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手套看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不知何时女人已从抽屉取出另一副同款手套戴上,此刻正步步朝她逼近。
这回该轮到她了。
直觉告诉夏知意,如果不按她的要求来,这副新手套很快就会沾上自己的血。
夏知意拼命在心底默念着不要过来,目光与女人直直相撞。随着对方步步逼近的压迫感,视线也不由自主地逐渐向上攀移。
女子身形高挑纤长,平直双肩衬出如玉竹般清逸线条。乌黑长发如瀑垂落,发间露出光洁如瓷的额头,眉眼间既有寒梅孤傲又含海棠秾艳。右颊一抹血迹恰似红梅落雪,为这张清绝面容平添三分妖异之美。
说白了就是个美丽过头的疯子。
“您是夏知意小姐吧?”
这声询问彻底粉碎了抓错人的最后希望。
女人用那特有的慵懒腔调发问时唇角微扬,举手投足都浸着漫不经心,倒显出十二分的傲慢与厌世感。
这种场合还能端着如此游刃有余的姿态,分明是个疯得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眼前这个随意席地而坐、挂着虚浮假笑的女人,让夏知意后颈泛起阵阵凉意。喉结滚动咽下紧张的口水,视线扫过她勉强挂在嘴角的弧度。
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她分明是能在这方天地随心所欲的主角。想要之物唾手可得,心想之事皆能成真。
实在想不通这般人物为何要挟持夏知意这种普通人。
"Master,这里……沾到血渍了。"
背后猝然伸来的手指轻轻擦拭女人脸颊血迹,惊得夏知意倒抽冷气——完全忘了房间还有第三人存在。
但对方根本不在意夏知意的状态,用慎重而谨慎的力道轻轻擦拭着血迹,仿佛在触碰易碎品般细致入微。
疯子。这可是血。不是什么酱汁或颜料,而是被她捅伤之人的血,居然被那样随意擦拭。
“失礼了,特意邀请客人来却闹得这么难看。”
“…….”
所谓的失礼恐怕不止是溅了点血的程度吧。
夏知意刚想皱眉质问对方强行把她带来还弄成这副狼狈样算不算失礼,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犯了糊涂——眼前这位可不是能随便甩脸子的人,慌忙垂下眼帘。刚才那瞬间的火气上头,差点忘了面前站着的是何方神圣。
见夏知意态度温顺,擦掉脸上血迹的女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余光瞥见这副模样的夏知意,心底狠狠骂了句脏话。
这暴力现场显然是被故意展示的。暗示如果不安分听话,你很快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夏知意小姐?”
内心正反复咒骂时,女人再次呼唤她的名字。其实恨不得吼回去说根本不认识这种疯子,为什么抓无辜的人来发疯。
但应答稍有迟疑,喉头便抵上令人窒息的刀刃,只得咽下话语顺从回应。
“是。”
“是夏知意小姐本人吗?”
才不是!该死的,我不是你们找的那个夏知意!
“……是。”
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夏知意狠狠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居然连一个念头都控制不住,看来脑子确实有点混乱了。
“听说您是实力过硬的心理师,这点也没错吧?”
胡说八道!那根本不是她好吗?!
“心理师身份没错,不过实力也就一般。”
尽量把话修饰得好听些回答了。
可能迂回得太明显了?对方沉默片刻后缓缓偏了偏头。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僵硬起来,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有点发怵。
看着那张瞬间变脸的面孔,突然联想到狮群中的巡查者。原本慵懒躺在草原巨石上,一旦发现威胁族群的存在,就会立刻化身掠食者扑杀而去的那种雄狮。
此刻眼前之人正是如此存在——前一秒还在微笑,下一秒就可能露出獠牙,将隐藏的凶暴野性彻底释放。
所以拜托别在夏知意面前摆出这种严肃表情。她的心脏都要骤停了。
"这恐怕不行。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你也会变成那家伙的模样。"
看吧!你这混蛋,果然是故意让她看那种惨状的对吧?!
强压下质问的冲动,努力挤出可怜兮兮的讨好笑容。
连自己都厌恶这副模样。
"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不行吗?"
“当然要让您活着回去。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那个男人也还有口气在呢。”
没错,字面意义上的"还有口气"。问题就在于仅仅是"还有"而已。
人只要还剩口气就算活着吗?夏知意是最讨厌疼痛的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皱起脸,又慌忙低头藏起表情。
现在她的目标就是压住脾气,用花言巧语灵活周旋,争取不挨打全身而退。
"夏知意小姐。"
"是是。"
故意拖长声音应和时带点哽咽的声线。想着装可怜掉眼泪的话说不定能博得同情。
那只手突然从脖子下方伸来,一把钳住下巴硬生生往上抬。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夏知意惊慌失措,睁大双眼瞪向对方。女人与夏知意视线相撞后,竟不慌不忙地端详起她的脸,最后还露出温和的微笑。
虽说同性别会降低防备,但面对这种过分好看的长相难免心跳加速——不过此刻最先冒出来的分明是鸡皮疙瘩。
“装哭的样子实在不怎么讨喜呢。”
“没、没有装!这真的是在哭啊......”
这种状况还能忍住不哭的家伙存在吗?找来让夏知意见识见识!
夏知意赶紧用指甲狠狠掐自己,试图挤出泪水。女人维持着钳制下巴的动作,用玩味的神情低头看她,再次开口。
“嘴巴最好放老实点。”
“…….”
在恐惧与不甘的复杂情绪中瞪向对方时,视线冷不防碰个正着。连忙垂下眼睑摆出顺从姿态,甚至刻意配合着点头哈腰,对方这才满意地松开钳制夏知意下巴的手掌。
都说流泪就是认输,要按这个标准来算,夏知意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光是产生想哭的念头就足以判负。
“好的。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夏知意小姐,你很清楚我是谁吧?”
只要打开电视就会看到那张脸,这世上会有人认不出吗?而且夏知意敢说,连她更私密的部分夏知意都了如指掌。
夏知意小心翼翼地点头回应,女人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可即便如此,那瞳仁里闪烁的寒光却丝毫未减。
“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啊?到底是谁啊?
面对这个问题,夏知意真想拍着桌子吼回去——你他妈不就是这个狗屁游戏世界的主角吗!
“江晚宁猎人小姐……”
或许是夏知意藏起真实想法、故作温顺的回答让她满意,江晚宁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是夏知意在反复几百次游戏过程中早已看惯的熟悉表情。
视线不自觉地垂下来躲避那张莫名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