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潜入梦境的能力没有暴露。

伪装却先一步暴露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完全猜错了格拉蒂丝想要的东西。

从一开始，格拉蒂丝就在做“噩梦”。

他想要传达的鼓励之意，格拉蒂丝早就收到了。

不。

其实一切早就有迹象，只不过他一直都看不起格拉蒂丝，才会没有发现。

（我真是太逊了。）

万幸的是，布莱恩很擅长虚张声势。

“因为我所喜欢的格拉蒂丝，是一个从不轻易言弃的女孩子。”

见即便被拆穿，布莱恩还在坚持伪装，还在变着法子鼓励自己。

格拉蒂丝再也无法哭泣下去了。

她用手臂抹了抹脸，如往常一样骂道：

“你这混蛋，总是这样花言巧语……明明像我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色，放弃就好了……”

“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布莱恩温柔如故。

梦境开始崩塌了。

“我知道。”

但唯独这一句话，格拉蒂丝相信是真的。

……

再次睁开眼，格拉蒂丝看到了满天星斗。

远方，是层层叠叠的树梢也无法遮挡的黎明之光。

起身推开木屋的门，看着里面熟睡的红发青年，格拉蒂丝轻轻坐到了床边。

“如果你还醒着的话，也会像梦中那样鼓励我吧。”

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

格拉蒂丝清楚红发青年就是那样的人。

想起这些天以来自己的懦弱表现，她深吸了一口气，有感而发：

“布莱恩，你一定不知道吧，那天其实我看到了……”

意识到布莱恩和艾莉娜有危险，并察觉到自己才是被保护的一方后，格拉蒂丝没有傻乎乎地等艾莉娜的通知，而是火急火燎地往两人可能在的区域找了过去。

然后她正好赶上了艾莉娜亲布莱恩额头的那一幕。

“……所以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很羡慕艾莉娜，甚至还有些小嫉妒她。”

格拉蒂丝露出了有些难受的表情。

“可如果是艾莉娜的话，即便是与你接吻，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我知道，这事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但我的想法就是那么龌龊，因为换做是我，我绝对会那么做。”

但和之前不一样，这次她不单纯是为了自己。

“可艾莉娜却没有这么做，还为了你，毅然决然地走向险境……我是真的感到了无比惭愧，因为无论是你还是艾莉娜，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但也只有我能做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自己能不能取代艾莉娜。”

“而且艾莉娜已经做得足够好也足够多了，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不依赖她，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

格拉蒂丝讪讪一笑。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接二连三地遭遇了失败，甚至都有些自暴自弃了。”

然而这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钻牛角尖不可自拔的感觉了。

“可惜我在堕落这种事上也是一个半吊子，都快要亲下去了，我还是不争气地想到了艾莉娜，想到了之前那一幕……然后下意识就停住了。”

“毕竟艾莉娜都没有趁着你昏迷就做些什么，比她更不如的我，又有什么颜面去做这种事？”

“嗯，是的，我内心深处始终都不愿服输，这几天来更是一直在做美梦……梦见你不断鼓励我，让我不要轻易放弃。”

格拉蒂丝会心一笑，“真的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照顾我。”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

布莱恩知道格拉蒂丝这是就过去三年半里发生的所有事进行道谢。

但他是受之有愧的。

他压根就没有期待过格拉蒂丝，更别说认真关注了。

如今回想起来，格拉蒂丝其实本身就很坚强。

在心情遭受巨大打击的情况下，仍然回去剿灭了盗匪。

说是自暴自弃，看似要对他做些什么，但每次都没有做到最后，每次她都会自发地悬崖勒马。

就是绕圈走路的那会儿，她其实也没有停止前进，硬生生走出了个向前的电话线轨迹。

所以说——

“烦死了，不就是帮了我一点小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该不会还想挟恩图报，让我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吧？禽兽！变态！”

突然间，格拉蒂丝就像以往那样来了两句鄙视他的话语。

但时过境迁，布莱恩如今竟是听出了这两句话蕴含的深意——我知道你帮了我，我都记住了，你别想抵赖。

“我知道的，听见我这么说，你一定会因为害羞不自在，从而不会承认帮了我。”

格拉蒂丝狡黠一笑，迅速恢复到之前的平静语气。

“不仅如此，你还会说什么压根就没期待过我，更没有关注过我的话。”

（……）

格拉蒂丝轻轻闭上眼睛，将过往的一切重新回味了一遍。

“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哪怕是无意所为，你都确实帮到了我。”

“哪怕你没有期待过我，我也的确因此感受到了鼓励。”

“而你不经意的回眸，也总是那么的令我心动。”

再度睁眼，翡翠般的眼眸晶莹剔透、明亮动人。

“的确，我远远比不上艾莉娜，未来也没有多少机会能追上她。”

“我也很清楚，你对我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想法，将来大概率也不会有……”

“但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放弃的。”

格拉蒂丝豁达一笑。

离开木屋，格拉蒂丝开始做饭。

这次她严格按照艾莉娜教导的工序去制作三人份的食物，然后偷偷做了一小份魔改版的小菜。

再次品尝了一遍那异想天开但惨不忍睹的味道后，格拉蒂丝决定偷偷将自己的杰作处理掉。

的确，浪费食物是普通精灵都无法容忍的可耻行为。

但水平那么次已经不能算是食物了，让其作为肥料回归自然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要丢。”

伊芙妮突然拦住了她。

“这是失败作，不能吃了。”格拉蒂丝以为伊芙妮误会这份小菜和其他的一样，连忙解释。

“我知道。”伊芙妮抓了一块放进口中，眉头直皱，“难吃。”

“我都说了是……抱歉。”

想起此前每次都骗伊芙妮试吃，格拉蒂丝不禁有些愧疚。

“没事。”

伊芙妮也没有继续吃完的打算，但还是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下次加油。”

格拉蒂丝微微一愣，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真是的，无论是布莱恩，艾莉娜，莉迪雅还是伊芙妮……为什么她总能遇到这么多爱管闲事，爱瞎操心的家伙。

真是太过分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轻易地选择放弃啊。

强忍住几欲涌出的泪水，格拉蒂丝点了点头。

“谢谢……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