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村中央的石井前。井沿的教会圣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纹路缝隙里嵌着可疑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又像某种药剂的残留。
("井底有东西..."老妇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莉维娅蹲下身,指尖抚过石砖。常年握剑的茧子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的接缝——金属的冷硬触感,与周围粗糙的石头截然不同。
她从怀中掏出雷德留下的钥匙。青铜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咔哒"声,仿佛多年未动的机关终于被唤醒。
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刺鼻甜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阶梯扶手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莉维娅拔出匕首,缓步下行。靴跟敲在金属台阶上,在密闭空间里荡出空洞的回音。墙缝渗出的水滴反射着蓝光,照得她的银发泛着诡异的青色。
(像艾琳的头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阶梯尽头是一间圆形实验室。墙壁上钉着铁架,摆满玻璃器皿。大部分已经空了,但少数几个还残留着可疑的蓝色液体。地面散落着羊皮纸,有些被撕得粉碎。
莉维娅用匕首挑开实验台上的记录册。泛黄的纸页上,褪色的墨迹记载着令人窒息的真相:
"新月历23年7月14日:XIII-7号实验体(银发,女性)血液提取过程中发生容器破裂,约200毫升样本经排水系统流入村中央水井..."
"同月16日:首批饮用井水的村民出现高热、皮肤蓝斑等症状,对圣光治疗产生强烈排斥..."
"同月22日紧急决议:为避免觉醒者污染扩散,对瘟疫村实施全面净化。所有居民按'感染异端'处理,尸体集中焚化..."
她的指尖死死按在这行字上。这就是真相——一场因教会实验失误引发的灾难,最后用全村人的性命来掩盖。
(那些哀求治疗的村民,那些被烧死的孩子...都只是因为教会要掩盖这个错误?)
囚服领口绣着的"艾琳永远爱姐姐"在蓝光下微微发亮。莉维娅突然明白为什么艾琳至死都在追查这个真相。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那堆破烂的囚服。
莉维娅用匕首挑开囚服。布料早已腐朽,一碰就碎,但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一朵用银发编织的小花,别在领口内侧。
她僵住了。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匕首。衣领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一行字:
"姐姐永远爱艾琳。"
(这不是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她的烙印突然发烫。脖颈后的XIII数字像被烙铁重新印过一样灼痛。与此同时,她碰到了囚服上干涸的蓝色污渍——
幻象如潮水般涌来。
花园里,银发姐妹在采药。姐姐笑着说:"下次教你配新药。"
画面陡然扭曲。
黑暗的实验室,同样的银发女子被锁链束缚。针管刺入脖颈,抽出的血液泛着诡异的蓝光。女子脖颈上,XIII烙印清晰可见。
机械齿轮的闷响从井壁深处传来。莉维娅猛地抬头,看见排水口突然涌出浑浊的水流。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第一级台阶,漂浮的实验记录被浸湿,墨迹在水中晕染开来。
"井底该彻底清理了。"
审判长的声音通过管道传来,带着金属质感的回音,像某种非人的审判机器。水位迅速上升,转眼间就漫过了她的靴筒。刺骨的井水浸透了皮革,寒意顺着小腿爬上来。
(他们连证据都要淹没——)
莉维娅抓起最重要的几页记录塞进胸甲,转身时撞翻了铁架。玻璃器皿摔碎的脆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冷静...必须冷静...)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部。钥匙柄在掌心发烫——雷德临死前塞给她的不仅是钥匙,更是生机。
借着墙上微弱的蓝光,她发现钥匙柄上刻着细如发丝的纹路。是地图!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线指向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
水位已经涨到膝盖。莉维娅踩着漂浮的铁架跃起,匕首狠狠刺入通风管口的铁栅栏。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她用力一拽——
栅栏脱落的同时,她故意踢翻剩下的铁架。沉重的金属砸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这个声响足够掩盖她钻进管道的动静。
通风管狭窄得令人窒息。莉维娅不得不卸下肩甲才能前进。银发被管壁的锈铁勾住,她毫不犹豫地扯断几缕。
(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更好。)
"井底完全被水淹没,无人存活。"
守卫的报告让审判长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站在井边,看着浑浊的水面,指尖轻轻敲击剑柄。
"连尸体都不用处理了。"
水下,最后一丝气泡消失在黑暗里。
而在下游半里外的河岸,一只苍白的手突然破开水面。莉维娅浑身湿透地爬上岸,银发贴在惨白的脸上。她最后看了一眼掌心的钥匙,然后用力掷入湍急的河心。
黎明时分,一队修女安静地走向晨祷堂。没人注意到队伍最后那个低着头的新人,也没人看见她制服下紧握的拳头里,攥着一缕银发编织的小花。
(艾琳...姐姐...)
审判厅的彩窗将晨光割裂成碎片,莉维娅单膝跪地时,铠甲缝隙渗出的井水在地面晕开深色痕迹。审判长赛门·霍克的银靴停在她眼前三寸处,鞋尖沾着瘟疫村的泥。
"你总是这么..."他俯身拾起她一缕湿发,指腹捻过发梢的蓝晶碎屑,"...幸运。"
羊皮纸卷轴在她眼前展开。
"明日处决,由你执剑。"卷轴边缘的锁链太阳纹烙着她的倒影,"这是殊荣。"
莉维娅的尾指痉挛了一下。面甲内,她舌尖正抵着昨日咬破的伤口,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审判厅的彩窗将晨光割裂成碎片,莉维娅单膝跪地时,铠甲缝隙渗出的井水在地面晕开深色痕迹。审判长赛门·霍克的银靴停在她眼前三寸处,鞋尖沾着瘟疫村的泥。
"你总是这么..."他俯身拾起她一缕湿发,指腹捻过发梢的蓝晶碎屑,"...幸运。"
羊皮纸卷轴在她眼前展开。
"明日处决,由你执剑。"卷轴边缘的锁链太阳纹烙着她的倒影,"这是殊荣。"
莉维娅的尾指痉挛了一下。面甲内,她舌尖正抵着昨日咬破的伤口,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火刑架的铁链在寒风中叮当作响,莉维娅的银甲倒映着围观人群扭曲的面孔。她站在刑台中央,剑尖抵住男孩的后颈——那孩子瘦得几乎撑不起麻布囚衣,手腕上的镣铐磨出的血痕已经发黑。他的肩胛骨间有一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像一片枯萎的枫叶。莉维娅的呼吸突然滞了一瞬——孤儿院地窖里饿死的那个孩子,锁骨上也有同样的印记。
(这根本不是异端,只是教会测试忠诚的棋子。)
审判长赛门·霍克的银靴踏上刑台,鞋跟碾碎了一截枯枝。他的银十字腰带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剑柄上缠着雷德同款的暗纹皮革。莉维娅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上干涸的血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圣殿骑士莉维娅,"他的声音像铁针划过玻璃,"你在等神迹吗?"
人群爆发出哄笑。男孩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剑刃上,沿着血槽蜿蜒而下。莉维娅的面甲下,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想起井底实验室的记录:被注入觉醒者血液的村民,临死前也会这样咳出蓝黑色的血块。
(杀了他,你就能继续调查。杀了他,你还能找到艾琳姐姐的真相。)
剑锋微微抬起,阳光在刃尖凝成一点刺目的白光。男孩忽然仰起头,溃烂的眼睑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他的嘴唇无声翕动:
救我。
莉维娅的瞳孔骤然收缩。剑刃劈下的瞬间,她的手腕肌腱诡异地抽搐——那是武者身体对意识的背叛。本该笔直的轨迹偏转三度,锋刃擦着男孩耳际掠过,削断的枯发混着晨雾飘散。
"依《教典》第七章..."她的宣告机械般响起,声音稳得可怕,"异端已伏诛。"
死寂中,一颗铠甲铆钉突然崩落,砸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审判长眯起眼睛,银靴碾过那缕沾血的头发。
"精彩。"他鼓掌三下,每一声都让莉维娅的肩甲震颤,"可惜教会不需要..."他的佩剑出鞘时带起清鸣,精准贯穿男孩心脏,"...会犯错的剑。"
鲜血呈扇形溅开,染红了莉维娅的面甲。透过血帘,她看见审判长的白手套上沾着井底的蓝晶粉末,正随着血珠缓缓晕开。他补刀的动作优雅如剪烛芯,剑尖抽出时带出一小块肺叶碎片。
"下次,"他将染血的剑抛回她怀中,"记得把剑握稳。"
莉维娅单膝跪地接剑。汗珠从她下颌坠落,在血泊里砸出涟漪。。当人群散去时,她藏在面甲下的嘴唇已被咬得血肉模糊——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忍住冷笑。
(教会要的根本不是正义,更不是秩序,而是听话的剑。)
火刑台上只余一滩渐渐凝固的血,和几根被踩碎的银发。莉维娅转身离去时,晨曦正刺破云层,将她的影子拉长成一道裂痕,横亘在教会圣徽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