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安静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偶尔会传来两三声脚步,随后像被掐灭的蜡烛一样,只留下逐渐衰弱的余音回荡在走廊中。

手术室上面的门牌一直闪耀着红色的灯光,[手术中]三个字深深的印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中。

走廊的长椅上,德克萨斯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身后的尾巴大幅度的甩来甩去。

头上的双耳仔细窃听手术室里的所有响声,她期待着,无比虔诚的盼望着。

[滴——]

亮红光的门牌并没有熄灭,一名医生从手术室中走出来。

“医生,李芸笙的情况如何。”

德克萨斯立刻站起身来站到医生面前,有些焦急的询问李芸笙的状况。

医生看着急迫的德克萨斯,他想叹口气但还是憋住了,强撑起没有笑意的微笑面对德克萨斯。

“伤者的状况不容乐观,颅骨粉碎性骨折,脊椎和盆骨完全断裂,内脏器官全部破裂。但我们正在努力抢救,请你们放心等待。”

这可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啊…………

德克萨斯转过头看向身后。

她害怕医生的话会被那个人听到,德克萨斯害怕那个人受到巨大刺激后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但并没有,德克萨斯看见,黎光正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做。

他低着脑袋看向地面,看不见黎光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黎光这个状态德克萨斯很是担心他,谁都不会想到居然在最后的时刻发生了这样的事。

“李芸笙救治成功的可能有多少。”

说实话,德克萨斯现在也不想问这种问题。

但他们迟早都会得知,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样的结果。

什么都不会改变,时间已经永远的停顿在那一刻。

“伤者的抢救成功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我可以保证,依然存在成功的可能性。”

医生告诉德克萨斯请相信他们,相信医院的技术,一切都还有机会,李芸笙生还的可能性绝不是没有。

虽然希望很渺小,但它依然存在。

“大夫。”

一名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她拿着手术书递给医生。

“哦。我想问下,你们和伤者是什么关系?接下来对手术存在一定的风险,我们需要得到伤者家属的同意才能进行手术,你们……”

“我们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现在因为特殊原因无法到场,由我们来签字。”

医生看了眼德克萨斯和黎光,将手中的手术书递给德克萨斯并告诉她签字后需要承担的风险和费用。

这些事情德克萨斯当然是不在乎的,她接过手术书,拧开笔帽就打算写下自己的名字。

可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她停止了。

德克萨斯转头看向身后的黎光,他依旧是那样毫无生息的瘫坐在长椅上。

把这个机会给他吧,这最后一簇的希望火苗,就让黎光来抓住吧。

德克萨斯走到黎光身旁,先是轻轻拍打黎光的后背来唤醒他。

拍了几次,眼见黎光没有反应,德克萨斯便扶着黎光让他站起来。

“黎光,看着我黎光。”

事情比自己预想中的要糟糕。

黎光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气,无神的双目始终盯着脚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被勾走了灵魂。

德克萨斯拍拍黎光的脸颊,这才让黎光的眼睛有些光亮。

“德克萨斯……”

黎光看着德克萨斯,尽管他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可看到德克萨斯的一瞬间还是本能的撑起一副笑容。

“黎光,听我说。李芸笙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我们必须相信她,相信医生。李芸笙的手术需要我们签字,在这上面留下你的名字吧。”

“啊,好……”

听到李芸笙仍有幸存的机会,黎光顿时添了几分活气,接过德克萨斯手中的手术书,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签完字的黎光双手捧着手术书走到医生面前,小心的将手中的手术书递给医生。

他从未有这样的恭敬,盯着医生眼神中满是乞求。

“我们会尽力救助伤者,请你们耐心等待,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医生说完转身走进身后的手术室当中,空荡的走廊上再次只剩下黎光和德克萨斯。

黎光呆呆的站在手术室门前,他抬头望着门牌上面的[手术中],嘴巴一张一合在低声喃喃什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德克萨斯走到黎光身旁,她站在黎光的身边,每一次喘息都有些用力,似乎是为了告诉黎光自己一直在他身旁。

但黎光没有回应,他依旧是呆愣的望着手术室。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德克萨斯知道黎光完全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件事。

当他们站在公司楼下轻松惬意的闲聊时,一声剧烈的轰响夺走他们的轻松时刻。

听到响声的德克萨斯立刻回头查看,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躺在地上倒在血泊里的李芸笙。

鲜血从她断裂的肢体处喷涌而出,身前好似被炸开,内脏器官从里面迸出。

站在远处看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人,即便是站在近处,也难以看出她的人形。

但德克萨斯认出来了,她快速跑到李芸笙身旁,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查看她是否还有一丝气息。

这副惨烈的模样,哪怕不是专业人士也能知道,这个女孩的生命已经被死神夺走半分。

必须立刻联系医院派救护车过来,无论如何都唤不醒李芸笙的德克萨斯,向一旁的黎光提醒立即呼叫救护车。

可一瞬间的异样让德克萨斯猛然察觉到什么,她扭过头向着身旁看去。

只见到黎光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昏死的李芸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中不断低声念叨着李芸笙的名字。

但这并不足以让德克萨斯感到恐惧。

真正让德克萨斯为之惧怕的,是黎光的变化。

象征阳光与希望的金色双瞳在逐渐暗淡,死亡与不详的灰色填满他的双眼。

仅仅是在眨眼之间,德克萨斯清晰的看到,黎光合上眼皮的前一刻双眼还是金色,眨一下眼再挣开,一只眼变成了令人不安的灰色。

“黎……”

察觉黎光状态不对的德克萨斯刚想呼喊他,可黎光再一眨眼,灰色的眼瞳消失不见,重新呈现出来的又是那灿烂的金色双眼。

回过神来的黎光掏出手机,拨通医院的电话后却像是失语了一般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还是一旁的路人拿过黎光的手机,帮他联系医院,这才能及时将李芸笙送进医院救治。

他们已经拼尽全力的做了一切,剩下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德克萨斯伸手摸进口袋,她想吃一盒Pocky来缓解焦躁不安的心,但已经抓住Pocky盒子的手最终还是松开。

这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别放弃,黎光。我们和李芸笙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一起跨过了许多艰难坎坷,这一次我们也可以一起跨过去。无论何时都要心怀希望,我们现在可以做到,就是相信李芸笙。”

德克萨斯知道黎光现在会想什么,他必须走出来,必须打起精神,李芸笙现在尚存一丝气息的原因或许就是黎光。

如果连黎光都垮掉,李芸笙到了最后一点希望也遭到泯灭,那结局定然会向着最糟糕的一面发展。

黎光必须振作起来,他一定得这么做。

德克萨斯转头看向身旁,想再安慰几句。

可一扭头看才发现,黎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黎光去到哪里的德克萨斯立刻开始搜寻黎光的踪迹,跑遍医院的每条走廊,查看每一个房间,向任何一名路人询问黎光的身影。

“一个黑色头发金色眼睛,看起来像是行尸走肉的青年,见过吗!”

“啊,有点印象……”

最终德克萨斯在一名护士的口中打听到黎光的消息。

那名护士对黎光的印象深刻,毕竟正在值班的她第一眼看见黎光时,吓的以为哪个重症室的病患偷偷跑出来了。

“他离开医院了,从南边正门走的。”

“谢谢。”

撂下一句简单的答谢后,德克萨斯扯开腿向着南边正门的方向快速跑去。

一路不停快步跑出南门后,德克萨斯站在台阶上向着下方四处查看,没一会便找到了站在街道旁边的黎光。

“黎光,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李芸笙还在等我们。”

德克萨斯快赶到黎光身旁,质问黎光为什么突然消失,站在马路旁边又是要做什么。

黎光盯着面前的马路神情恍惚了一会,自从李芸笙出事他一直都是这副状态,德克萨斯很是担心现在的黎光。

“德克萨斯,我只是……”

黎光看向德克萨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说道。

“我刚刚收到杜宾教官的消息,说李芸笙的罗德岛员工制服已经做好了,通知我随时都可以过去拿。”

“你现在要离开吗。”

德克萨斯不理解黎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上离开。

一件衣服,什么时候拿都可以,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现在的李芸笙就躺在手术台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死神做斗争。

这正是李芸笙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应该陪在李芸笙身旁与她一起渡过难关,但现在……黎光却要离开?

被德克萨斯质问,黎光却表现的从容不迫。

他歪着脑袋看向德克萨斯,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离开有什么不妥。

“不会有问题的,只是离开一小会而已,我会在李芸笙苏醒之前回来的。而且啊,我想如果李芸笙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她的罗德岛工作制服,她肯定会高兴坏的。”

怎么回事,好像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德克萨斯看着黎光,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面前的黎光和自己印象里的一模一样,阳光,开朗,永远保持着温柔和微笑。

但这些特点不应该体现在这个时候。

德克萨斯深刻的记得在医院里面时,黎光脸上完全被颓丧、痛苦和疲惫占满。

但现在……黎光乐观的有些不像他。

德克萨斯盯着有些不对劲的黎光,顿时想明白了什么。

那副虚假的微笑下,只是一具丢失了灵魂的空壳。

自己已经习惯了黎光展现出的强硬一面,忽视了他内心的懦弱。

“怎么了,德克萨斯?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的。”

黎光依旧微笑着看向德克萨斯,轻声细语的说道。

往日里这副总会让自己安心的微笑,现在却犹如鼓棒一样狠狠打在自己的心上。

德克萨斯望着黎光,他表现的越是平常越是乐观,自己便更加悲痛。

“我和你一起去。”

德克萨斯不再犹豫,直接告诉黎光自己会与他一起返回罗德岛。

“可是如果德克萨斯你也来的话,那谁陪着李芸笙呢?”

“李芸笙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所以我们必须更快,拿上李芸笙的工作服后立刻回来。”

德克萨斯招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率先坐上去。

看着黎光还站在车门外,手拍拍身边的座椅示意黎光快坐上来。

黎光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车顶将他的脸隔绝在德克萨斯的视野之外。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德克萨斯能感觉到黎光脸上快速闪过的情绪变化。

可等黎光弯下腰钻进车里时,再看向他的脸,依旧是那副苦涩的微笑。

“走吧。”

黎光用轻快的语气说着,听上去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路程。

德克萨斯微微点头,向出租车师傅交代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出租车从市中心的医院出发,向龙门港口前进。

一路上德克萨斯几次偷偷瞄眼观察黎光,时刻注意他的变化。

而黎光并没有察觉到德克萨斯的视线,一直盯着窗外,望着那缓缓落下的夕阳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德克萨斯你知道吗,李芸笙为了通过罗德岛的考核加入罗德岛,做出了不少的努力。”

突然的搭话让德克萨斯惊了一下,她思索着如何回复黎光的这句话,可仔细一瞧时才发现。

黎光没有看向她,从始至终一直盯着车外的落日,他的目光一直眺望着远方。

对于黎光的自言自语德克萨斯有些吃惊,但没有打断黎光,只是静静的坐在那耐心倾听。

“李芸笙她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将来的目标,费劲好一番功夫才确定自己想要的未来。结果吧,罗德岛的第一轮测试就给她刷下来了,就她那小体格还想上前线,哎呀,不是我打击她,只是李芸笙实在没有那个能耐啊。”

黎光说起李芸笙参加罗德岛的入职考核时,曾因为体力不达标,在前线作战干员的考核中第一次失败。

他清晰的记得李芸笙尝试施展法术时失控造出的混乱,也记得后来练习使用弓箭却差点误伤一名干员。

“后来我们又考虑着让李芸笙加入线索部门,让她从事文书方面的工作。杜宾教官让她找出有嫌疑偷窃罗德岛制造赤金技术的公司,结果她从一系列嫌疑目标里面,挑选了一家卖洁厕灵的公司!当时杜宾教官看到李芸笙的答案,那是气的脸都黑了!”

黎光兴致勃勃的翻开自己的记忆,向德克萨斯或者另一个不存在的观众分享。

每当回想起杜宾教官看到李芸笙的答卷时摆出的那副生无可恋的面容,黎光总会忍不住笑几声。

真是个读死书的笨呆子啊,黎光有些遗憾,当时没能借机和李芸笙开几个玩笑逗逗她。

“当时我们时间紧迫,杜宾教官训完我们之后已经是黄昏的时候,就和现在差不多!接连两次的考试失败搞的李芸笙闷闷不乐,她肯定是在想‘哎呀我考试不通过没办法加入罗德岛了’ 但是李芸笙绝对没想到,我会给她准备了一个保底大奖!”

黎光似乎突然来了劲,猛拍下大腿兴奋的叫到。

了解李芸笙在指挥、领导方面有着卓越的才能,黎光和可露希尔商量好将依诺与阿莱克斯调到仓库去,让他们两人给仓库添乱。

再想办法引开管理仓库的浮雨教官,趁机把仓库的管理指挥权递到李芸笙手中,由李芸笙代理指挥仓库的运行,以此测试她是否有能力在罗德岛担任管理方面的工作。

而结果也是正如黎光的预料,即便是第一次接触陌生的环境,李芸笙极快的调整好自身状态,快速上手仓库的管理工作。

“唉——只是可惜了。听李芸笙后来和我抱怨,如果当时没有依诺和阿莱克斯的添乱,她完全可以把仓库管理的井井有条。是我的疏忽啊,没想到我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黎光笑了,他嘲笑自己的自作聪明。

自嘲的笑声从他的口齿间流出,即便黎光捂住嘴想努力憋住笑意,但还是控制不住的笑出声。

他笑的欢快,他笑的悲痛。

德克萨斯看着黎光古怪的样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声询问到。

“黎光,你还好吗。”

“哈哈——当然,我当然好了。为什么这么问呢,德克萨斯?”

黎光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德克萨斯,他们的视线再一次交汇。

可这一次德克萨斯却避开了黎光的目光。

那只灰色的眼睛一直刻印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压抑窒息的感觉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黎光的怪异变化让自己有些提心吊胆,德克萨斯十分害怕黎光的改变。

“你需要休息黎光,现在静下来靠在车椅上,好好休息一会吧。到站之后,我会叫你起来。”

德克萨斯建议黎光先好好休息一阵,他太累了,从今天早上见到黎光顿时第一眼时,德克萨斯就能感觉到黎光心中的疲倦。

原本还在傻笑的黎光听到德克萨斯的话后,竟然安分的静下来,靠着车椅向后仰着脖子闭目歇息。

“我忘不掉,德克萨斯……我忘不掉,我也不能忘掉……我可以看见它们,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它们一直在我面前。”

黎光低声呢喃着,没有人注意到,就连距离他最近的德克萨斯都没有注意到他眼角流过的一滴泪光。

是啊,他太累了,就像德克萨斯说的那样,黎光一整天都保持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状态下,这样的状况维持一整天他怎能不累。

可黎光无法静下心来,他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情感在心头上翻涌。

这股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好像下一刻就会流出,可总是在最后的时刻憋回心里。

好奇怪,好难受,黎光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他别无选择,他无法掌控这份情感,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

只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中煎熬罢了。

眼睛一闭,再一睁开,车已经停下来。

扭头一看,熟悉的码头就在眼前。

他们已经到了,出租车就停在码头的大门前方。

德克萨斯已经站在车外等待自己下车,司机也在车外抽着烟刷手机寻找下一个客户。

该下车了,黎光知道自己得走了。

但浑身的酸痛感让黎光留恋车里的安逸和舒适。

自己不记得从龙门市区到港口的这段路程,但黎光很清楚自己绝没有睡着。

只是在黑暗中一味的反复挣扎罢了。

“唉——”

他长叹息一声,走下车。

再次站到德克萨斯面前时,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走吧!尽快拿到李芸笙的工作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医院,可不能让李芸笙等急了。”

“……嗯。”

德克萨斯神情复杂的看着黎光,她嘴唇微张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黎光,所有的话语都被他挡在外面,一切的慰籍都撞碎在坚硬的心墙上。

德克萨斯的感觉极为敏锐,她能捕捉到黎光藏在深处的痛楚。

但伤口被覆盖在溃烂的皮肉之下,想要治愈是何其的困难。

他在伪装自己,试图骗过她也骗过自己。

德克萨斯可以体会黎光的感受,也理解他的做饭。

自己常用的马克杯掉在地上摔碎后,也会下意识的闭上眼不去看。

仿佛只要看不到杯子碎裂后留下的残渣,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但这么做只是掩耳盗铃,即便心中再不愿意去接受,哪怕不睁开眼,心中也会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

杯子已经碎了。

“我们走。”

德克萨斯和黎光一同向罗德岛走去。

想要让黎光接受这份难以承受的痛苦是艰难的,不论对他而言,对自己也是相同的。

但他必须醒过来,毕竟还有许多事是需要黎光去做的。

他不能继续在这里。

“你好打扰一下,后勤部三号室你知道在哪里吗?我不常去后勤部,所以对位置掌握的不是很准确。”

黎光笑着和路过的干员打招呼,询问后勤部的一间储存室在罗德岛上的什么位置。

可惜那名干员同样对后勤部的位置并不了解,遗憾的告诉黎光自己也不知道后,转身离去忙于自己的事物。

目送离开的干员,黎光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去寻找另一名干员打听位置。

“黎光,李芸笙的状况不容乐观,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医院。”

德克萨斯旁敲侧击的提醒黎光,想把他从自我幻想的囚笼中解救出来。

真很残忍,但必须这么做。

可黎光却嬉笑着表示那不重要,自己很快就会拿到李芸笙的工作服,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不用担心啦德克萨斯,李芸笙不会有事的,她会平平安安的回到我们身边。”

“从高空坠落的存活率很低,我并不是有意打击你,只是希望你可以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

“哎呀没问题的,咱俩从十几米高的楼上跳下来,你看咱俩现在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她只是个普通人,李芸笙只是个没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而且她摔在地上的那一幕你也见过,那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这可就是你的多虑了德克萨斯,自从我们遇到李芸笙后,什么麻烦没碰上过?哪一场麻烦我们没有跨过来?所以说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担心吧,李芸笙一定不会有事的。绝对,绝对!绝对!!”

黎光的情绪突然波动一下,他奋力挥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

一时的冲动让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黎光背对着德克萨斯,她看不见此刻的黎光脸上挂着何种表情。

当他转过身面向自己时,德克萨斯看见的,依旧是那副如木偶般毫无生息的笑容。

“我们快走吧德克萨斯,就像你说的,不能让李芸笙等急了。她醒过来后要是看不到我们,一定会非常害怕的。”

说罢黎光继续去和附近的干员打听后勤部三号室的位置。

德克萨斯望着李芸笙,实在沉重的叹口气。

这真的有用吗?德克萨斯也不禁开始怀疑起,黎光是否可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虽然起初自己为了保住黎光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多次给他喂下定心丸,告诉他李芸笙一定会活下来。

但现实的无奈与残忍狠狠的插 在德克萨斯心上,每每回想起那血肉横飞的画面,德克萨斯都会感到心脏一阵微弱的绞痛。

而一想到必须要让黎光接受这个残酷的结果,德克萨斯更是感到十分的无力。

跟随在黎光身旁前去拿取李芸笙的工作服,途中德克萨斯几次暗示黎光振作起来不能蜷缩在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对未来抱有希望这确实是好事,德克萨斯也希望李芸笙可以活下来,可以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着哭着。

但人不能把自己囚禁在名为希望的幻想中,现在的黎光只是在作茧自缚。

“你好,我是李芸笙的朋友,替她来取她的工作服。”

黎光向后勤部的干员打着招呼,表明自己的身份并说明自己来此的理由。

“李芸笙小姐的罗德岛制服,就在这里请您收好。”

后勤部的干员从身后的货架上翻找出一套崭新的罗德岛制服。

黎光双手接过李芸笙的工作服,看着保存完好的服装忍不住翘起嘴角。

“嘿,德克萨斯你有没有发现,贴在李芸笙的工作服上面的标签,居然写着‘儿童服装’?我就说为什么李芸笙的工作服还需要特别制作一款,原来是和她的身高体型有关!哈哈!她知道了绝对会气炸的!”

黎光对德克萨斯说着笑话,调侃李芸笙总是为自己的身高而苦恼。

德克萨斯并没有接住黎光抛来的笑话,她只是默默的看着黎光。

“好了,我们得回去了。如果李芸笙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她专属的罗德岛制服,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人表情,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黎光抱着李芸笙的工作服跑向门口,拉开房门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催促德克萨斯。

“小心!”

房门打开的一刻,黎光着急向外冲去,而门外的后勤部干员也抱着一箱回收的废弃武器向房间里跑来。

两人并没有看到彼此,双方的视线都不在正前方。

即便德克萨斯已经出声提醒,但她的声音还是慢了一拍。

没有发现对方的黎光和后勤部干员撞在一起,两人纷纷向着后方倒去。

而李芸笙的工作服也从黎光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后又被那一箱废弃武器盖住。

“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身板子硬不怕撞。”

黎光揉揉有些发麻的鼻子,连连挥手表示自己没有伤着。

那名摔到的后勤部干员貌似也没什么事,只是屁股有点疼而已。

“嘶——李芸笙的工作服呢?李芸笙的工作服掉哪了?”

比起自己的问题,黎光更在意李芸笙的工作服。

他盯着地面四处寻找着,瞧见那翻倒的木箱下面压着的正是李芸笙的工作服。

没丢就好,黎光放松的舒口气,伸手将压在李芸笙工作服上面的木箱子抬起挪开。

“等一下,这衣服怎么……”

挪开木箱的黎光有些惊愕,那木箱里掉出来的废弃武器,居然在李芸笙的工作服上面划出一道道裂口。

“不,这可不行!不不,必须赶紧把它修好。”

黎光抓起那些废弃武器塞回木箱中,捧起李芸笙的工作服仔细查看。

原本完好无损的工作服已经露出几个破口,像是一块烂抹布,根本不能穿在身上。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只顾着脚下没注意前面。”

那名和黎光撞一起的干员急忙道歉着,另一名后勤部干员也赶过来检查情况。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这是我……”

黎光没有看眼和自己撞一块的干员,只是下意识的说道。

衣服上的破洞大小不一,有的在衣角也有的出现在胸口、袖子的位置。

绝对不能把这件衣服交给李芸笙,必须要想办法修补好。

“这套衣服有备用的款式吗。”

德克萨斯询问后勤部的干员,问道能不能再帮他们找一件相同号码的工作服。

“抱歉,这个号码的工作服只有这一件,备用的款式得等到下个月才有货。不过我可以把这件衣服修起来,明天的时候就能修好。”

明天?不行,那太晚了。

等事情到了明天,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可以自己修补,我也会一点针线活。”

黎光婉拒后勤部干员的帮助,抱着李芸笙的工作服站起来冲向门外。

德克萨斯不敢放任黎光独自行动,抓紧冲出去追赶黎光。

两人走廊上奔跑,没有半分停歇过。

黎光紧紧抱着手中破损的工作服,深色慌张嘴中还在不停嘟囔着什么。

从后勤部出发,一路不停歇直到赶回宿舍区。

“哟,黎光,这么着急的……”

转过一个岔路口时,正好和李兰擦肩而过。

恰好路过的李兰看到黎光后抬手打着招呼,但黎光没有回应她,径直从身边跑过。

“喂,黎光!”

看着黎光并没有发现自己,李兰疑惑的朝黎光喊到。

李兰有些纳闷,黎光这么匆匆忙忙的究竟是在做什么。

而正当自己困惑时,德克萨斯在这时从身旁经过。

“去哪了。”

没追上黎光的德克萨斯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附近都没有黎光的身影,虽说自己知道黎光应该是回自己的寝室去,但黎光的寝室在什么位置自己并没有记住。

早知道第一次去黎光寝室对时候记一下位置了,但现在苦恼这个也没什么用。

“啊不好意思打扰下,你是在找黎光吗?”

正在回想黎光寝室在哪里时,身旁突然传来搭话声。

德克萨斯看着李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既然她刚刚提到黎光,说不定他们两人认识。

“嗯,我正在找他,你知道黎光去哪了吗”

“这个岔路口向左转快跑几步应该就能追上他。不过黎光看上去神色慌张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李兰不解的歪歪头,显然没有听明白德克萨斯的意思。

可当她正要向德克萨斯问个清楚谈个明白时,德克萨斯却突然跑开,奋力冲向前去追赶黎光。

“喂——黎光他肯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我也是黎光的朋友,要是需要帮助的话就来工程部……”

李兰朝着德克萨斯大声呼喊,告诉她如果黎光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一定要来找她寻求帮助。

德克萨斯停下来向李兰点点头,随后继续加速追逐黎光。

从岔路口向左走再跑过两个拐角,按照李兰的提示,德克萨斯很快找到黎光的踪迹。

陌生的走廊上,熟悉的房门向外敞开。

德克萨斯缓缓走上前去,站在门框处向着房间里面窥探。

之前跑走的黎光,现在正跪在自己的桌子前,从抽屉里翻找着缝补衣物用的针线。

“去哪了去哪了……”

黎光焦躁的低声说道,不断从抽屉里翻出大量的工具随手倒在地上。

整个房间被黎光翻的一团糟,所有的柜子门被粗暴的打开,整齐放在储物柜里的衣服、生活用品也都被拽出来撒在地上。

“我记得就在这里,应该就在这里啊!”

黎光有些心急,干脆将抽屉从滑槽上拆下,翻过来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倒在地面上。

“黎光,你在找什么。”

德克萨斯知道黎光在找针线,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或许她想问的压根不是这个。

“德克萨斯!你来了,你来的正好。”

察觉德克萨斯站在自己身后的黎光匆忙站起身,拽着德克萨斯的手拉过去。

“德克萨斯,你帮我翻翻那边的柜子,我记得缝补衣服的针线应该就在这几个柜子里面,但我哪都找不到。”

黎光又拆下一个柜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

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德克萨斯知道自己很难让黎光清醒过来。

但她必须这么做,即便这很残忍,即便是自己将希望强硬的塞给他,而现在又要无情的夺走这份承载一切的希望。

“黎光。”

德克萨斯走到黎光身旁蹲下身,拿起那件李芸笙的工作服。

工作服已经被废弃武器划的破破烂烂,根本不能再穿,也没办法再修补好。

“黎光,这件工作服已经坏了,我们可以再定制一款新的。”

“来不及了!李芸笙一直盼着加入罗德岛,这件工作服就是回应她期待的最好证明!我必须要把这件工作服修起来。”

黎光不听德克萨斯的话,一味的在杂乱的东西中翻找那些针线。

“这件工作服上的破洞太多,修补到原来的模样已经是不可能了。”

“没事,李芸笙可能不会在乎的!…………不,她应该在乎,毕竟这是她的第一套工作服……”

黎光大声喊叫着回应德克萨斯,而在短暂的沉默后,黎光逐渐停下忙碌的双手,呆滞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我,我可以想办法把衣服修的像原来一样……对,我可以这么做!我对我的手艺还算是挺有自信的,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去找雨烟,她的手艺比我还要好!”

“没有用的,既然你擅长针线活,那么黎光你十分清楚,这件工作服已经彻底的坏掉不能再修了。”

“我可以修好!我可以做到!”

黎光愤怒的转头看向德克萨斯,在转头的时候,正巧看到掉在德克萨斯身旁的缝针和线卷。

“原来在这!哈哈,我还以为掉桌子后面的缝里去了。”

黎光拿起缝针和线卷,又伸手去拿李芸笙的工作服。

可就在自己伸手抓向李芸笙的工作服时,德克萨斯却一挥手将李芸笙的工作服放在她的身后。

“黎光,冷静点,这种无用功没有任何意义。”

“别闹了德克萨斯,快把李芸笙的工作服给我。”

“黎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工作服已经修不好了。”

“别闹了德克萨斯!快把衣服给我!”

黎光突然奋起去抢夺李芸笙的工作服,只可惜德克萨斯更快,在黎光扑倒自己之前就后翻躲开。

扑空的黎光立刻爬起来,再一次冲向德克萨斯。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执念蒙住他的双眼。

黎光几次扑向德克萨斯试图夺回李芸笙的工作服,但都被德克萨斯躲开。

几番尝试无果,黎光已经疲累的急促喘着粗气,却仍然不肯放弃。

他再一次扑向德克萨斯,不论如何也要拿回李芸笙的工作服。

“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衣服已经坏了,即便修好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件。”

“那又如何!李芸笙需要这件衣服,哪怕是补好了也难看,那都无所谓!”

“李芸笙需要的不是这件衣服,她需要的是你,黎光。”

“我只知道李芸笙重视的喜欢的就是这件衣服!把它给我德克萨斯,让我把它修好!”

不知多少次失败,黎光没有放弃,跌倒了就重新爬起来再去争抢那件破烂的工作服。

“衣服已经坏了,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

“事实是你在妨碍我!我有信心我有能力可以把它修起来!”

“你做不到,黎光。我们都做不到,缝补衣服或许是你擅长的事,但重新编制一件衣服可不是你的特长。”

“我做得到,我可以做得到!只要,只要让我看一眼那个该死的衣服,我就可以把它修好!”

黎光扑向德克萨斯,双手正要抓住德克萨斯时,德克萨斯却灵活的一扭头躲过去。

扑空的黎光撞在墙壁上,脑袋顿时晕晕乎乎的。

可他没有停下来,甚至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看清德克萨斯的位置后又一次冲去。

“冷静点黎光!看清楚,这件衣服已经坏了,彻底的坏了。”

“是,没错!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好吧!都是因为我没看路,着急出门却和人撞一块,让这个衣服被那些破烂搞坏了,这都是我的错好吧!所以把衣服给我德克萨斯,至少让我把它修好!”

“衣服破了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堆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我的责任!我明明有能力改变一切,我明明可以在开门的一瞬间闪开,这样的话这件衣服就不会破,这样的话这件衣服就不会破!!”

体力终于耗尽的黎光跪在地上,无力的喘气,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酸痛感席卷浑身。

他抬起头,一副可怜可悲可恨的模样望向德克萨斯。

黎光知道自己身手比不过德克萨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追上。

他颤抖的抬起双手摆在德克萨斯面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恳求到。

“求你了德克萨斯,求你了……把衣服给我好吗,让我把这件衣服修好。这是,这是李芸笙最后的希望,她一生都在渴望他人的认可,这是她生命的意义……求你了德克萨斯,求你了……”

“…………”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黎光。

她只是走到黎光面前,缓缓蹲下身。

然后将手中的衣服展开平放到黎光面前。

“看清楚,黎光,用你最真实的双眼去仔细看这件衣服。”

黎光不语,只是照着德克萨斯的话,低头看向手中的衣服。

“仔细看黎光,看看这件衣服上面的破洞,看看这件衣服上面的划痕。精通针线的你不会不知道,这件衣服已经没办法再修补到原来的样子…………黎光,这件衣服已经坏了。”

“呜,呜嗯……”

黎光哽咽了几声,似乎有什么在他喉咙中打转。

他盯着手中的衣服,细细抚摸着上面的每一个破洞每一个划痕。

黎光轻轻的抱住衣服,就像是在抱住谁一样。

他点点头,用浑身的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微弱的应答声。

[哒,哒]

两道敲门声从身后传来,黎光和德克萨斯闻声向着后方看去。

一名信使站在门口处,有些惊讶的望着房间里面。

“您好,是黎光先生吗?这里有一封交给你的信,请您签收。”

“…………信?”

谁会给自己写信,黎光站起来,困惑的从信使手里接过那封奇怪的信。

信交到自己手后,信使就匆匆离开。

站在门口的黎光盯着手中的信封,慢慢回到房间里面。

淡淡的少女体香从信封上传来,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竟然在此时逐渐平静下来。

“这封信……”

黎光拿着信,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德克萨斯。

“信是寄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听从德克萨斯的建议,黎光拆开信封想看看是谁写给自己的信。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还有一个白色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

黎光想要打开白色手帕,看看里面裹着什么。

但手帕上的几个大字格外引人注目,“看完信再拆!”几个字狠狠的打在黎光眼睛里。

奇怪……摸不着头脑的黎光,展开那封被折叠起来的信,在心中一字一句对读着。

[黎光,你说……人究竟是为什么而诞生在这个世上,我们的心脏究竟是为什么而跳动。]

徬晚的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房间,轻盈的柔风轻抚着黎光的脸颊。

看着书写在信上面的情感,脑海中竟然回响起熟悉的声音。

她就在这,就在自己身旁,黎光可以感觉到。

虚幻飘渺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身旁,她抬起手,指指黎光手中的信。

浑身酥麻无力的黎光跪在地上,神情恍惚了片刻,又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的惊讶。

他紧盯着手上的这封信,更加卖力更加用心的读起来。

而那个身影也跪坐在黎光的身旁,他读着,她说着。

——————————

嘿嘿,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

其实我最开始没打算做这么肉麻的事,但我心里憋了好多话想要说给你听,可一看到你的脸你的眼睛,我就心里紧张的说不出话。

我只能把我心里所有想说的都写在信里面咯~不许笑!你要是敢笑,我就把你眼睛抠出来塞你鼻孔里!

算了,你笑就笑吧。

你的笑声特别好听,好像是夏天的风铃。笑起来也很好看,就像是太阳般温暖。

所以请多笑笑吧黎光,就算以后的我们会有很长时间都不能陪伴在彼此的身旁,也不要收起你的笑容。

黎光,黎光,黎明的曙光,你的名字真好听。

黎光,就像你说的那样,第一个出现在你面前带你走出荒野的人是你的队长。

而对我来说,第一个站在我的面前,带我离开泥沼的人,就是你。

黎光,这一路走来真的很感谢你。

谢谢你对我的包容,谢谢你接纳我的任性,谢谢你愿意为我驻足倾听。

没有你,我可能会一直呆在龙门贫民窟的仓库里,永远的被困在幼稚的牢笼,一辈子都在盲目中渡过。

我曾经固执的认为自己不被任何人珍视,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在被人深爱着。

过度渴望被认可的我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辛好有你,把我从错误的轨道上拉回来。

你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机会纠正一切,还有机会可以重新来过。

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都没有忘记,我们许下的约定全部都记在心里。

我会背负起自己的全部罪孽,承担一切的债务。

我会偿还全部的罪恶,直到我可以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直到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旁。

谢谢你带我走出来,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和你一起寻找我的未来,我想要和你一起开创我们的未来。

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未来,也不能想象失去你的现在。

黎光,直至现在我才确认这股躁动的情绪是什么。

我终于可以满怀信心的站在你的面前,自豪的骄傲的向你传达我的这份情愫。

黎光,我喜欢你,并不是朋友之间的喜爱,而是渴望与你相伴终身的恋慕。

我爱你,控制不住的一遍又一遍喜欢上你。

我喜欢你无微不至的关照,喜欢你耐心的开导我,喜欢你滑稽的一面,喜欢你严厉的一面。

我喜欢你的一切,真的真的好喜欢。

这份情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你带我走出贫民窟仓库的那一刻,这份情感的种子就已经种在我心里了吧。

但我这么说绝对不代表我是一见钟情的类型哦~~想要赢得本小姐的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你要更自豪点!你要自信的抬起头向任何人宣布!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大小姐深深的迷恋上你!

哇——这种话真的好羞耻啊,哪怕不是当面说出来而是写在信里,也会感到害羞呢。

但我就是想这么写,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爱你。

黎光,我真的好不想和你分开。

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攀山玩水,一起走遍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一起品尝每一个地区的风情。

我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但恐怕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我会在监狱里呆多久,但一定会很漫长很漫长,至少得在十年以上吧。

我不会害怕出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只会害怕你认不出我。

人们总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所以我总是幻想,我从监狱出来再见到你时,你的脸上会不会流露出陌生的眼光。

不要,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我要永远把你藏在我的心里,绝不会丢弃,更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你也是!不许忘记我,你要一辈子把本小姐记在心里面!

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大地崩塌天空坠毁,直到这个世界彻底瓦解化为乌有。

当然,我这么说可不是因为这样子你就能忘记我。

而是我终于可以和你再一次相见,我们可以在世界的尽头重逢。

我爱你,黎光,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爱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让我第一次尝到被认可的滋味。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愿意向我伸出手。

你的光照亮了我的世界,黎光,你就是我的黎明,你就是我的曙光。

我相信,我们将来一定会再次相见。

哪怕是分隔两地,哪怕各自踏上不同的道路,哪怕是生死站在我们之间划出千万道沟壑。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黎光。我的心因你而跳动,我的生命为你欢呼呐喊。

所以,拜托了黎光,请不要忘记我。即便你不会回应我的这份情感,也请不要遗忘我。

[爱你的,李芸笙]

——————————

嘴唇微微颤抖,目光落在信的最后一个字。

而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停顿在最后一个字上。

黎光呆愣盯着手中的信,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全部凝固。

伤心,懊悔,难过,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复杂的情感扰的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虚幻的身影飘到他的面前,俯下身,抬起双手拖着他的脸庞。

一个轻盈又不存在的吻轻轻的落在他的额头上,一股淡淡的温热感从中向着四周散发。

她走了,黎光目视着那道飘渺的身影随风飘向远方,穿过纱窗飞向云端,只留下金灿的夕阳余晖撒在他的脸上。

“我,我……”

黎光感觉现在的自己十分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要冲上脑袋从眼睛里出来。

哦,对了,还有一个被白色手帕包裹住的东西。

记得李芸笙说看完信再拆开的,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打开看看了?

黎光拿起那个被白色手帕包裹住的小东西,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拆开。

柔软的手帕被舒展开,脆弱真挚的礼物展现在自己面前。

一枚淡蓝色的羽毛耳坠。

黎光记得,黎光记得这个羽毛。

他曾经夸过李芸笙的羽毛非常好看,李芸笙也说过自己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羽毛送给他。

居然是挑在这个时候吗。

黎光捧起那枚羽毛耳坠,像是托起了一份沉重的情感。

“德克萨斯,我……”

黎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个陌生的感觉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嘟——嘟————]

就在此刻,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黎光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人,又转头看向德克萨斯。

“是……医院的来电。”

“应该是和李芸笙有关,接吧。”

这个电话必须接,这种事即便德克萨斯不说黎光也知道。

只是……自己还是会感到莫名的害怕。

[滴]

“你好……对,我是黎光,李芸笙的朋友。”

黎光和电话里的医生说着,报上自己的身份。

电话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一旁的德克萨斯根本听不到医生在和黎光说什么。

但她可以从黎光的脸上看出来。

是的,她看得出来。

[滴]

通话结束后的黎光挂断电话,收起手机。

他的目光迷茫的四处游荡,最终落在手中这张信上面。

李芸笙怎么样了?为什么沉默不语。

德克萨斯不知道医生根黎光说了什么,此时的黎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黎光……”

德克萨斯想问问李芸笙的情况,但刚张开的嘴又立马合上。

为什么即将说出口的话被憋了回去?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的,她拿到了答案。

“哼……嗯……”

黎光抽泣几声,目光一直盯着手中的信。

心里承载情感的大坝上破出一个小孔,一直压抑的情绪从中涌出。

“呜,呜嗯……呜呜……”

黎光低声的哽咽着,他痛苦的低下头。

够了,这已经够了。

德克萨斯不想再问下去,这份答案太过沉重,即便是她也要缓歇一会。

可黎光呢。

尽管心中的闸门终于打开一道缝隙,但仍不足以释放全部的情绪。

陌生的感觉撕扯他的心,啃咬他的大脑。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他需要帮助。

德克萨斯意识到,一直将自己完美一面留给朋友的黎光,也会在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可以依偎的存在。

他不该独自承受这些,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呜,呜呜——”

黎光禁闭着双眼,浑身止不住的抽动。

含糊不清的情感在喉咙中打转,这份欲言又止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受。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从未感受过这份痛楚的黎光,只能将全部的难过憋在心里。

他不会使用这份情感,只能任由这份情感折磨自己的肉体。

这是自己罪有应得的,黎光这么自我安慰。

没错,这都是自己的错误。

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

[呼]

阳光撒在他的脸上,黑色的长发在自己眼前飘荡。

熟悉的气味将自己紧紧抱住,温柔的将自己全部的脆弱揽入怀中。

心中的恐惧淡了几分,突如其来的安心感舔舐自己的伤口。

黎光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有些难以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不是你的错,黎光。”

德克萨斯轻轻的抱住自己,试图用她那娇小的身躯接纳自己的全部。

“你永远不是一个人,黎光。我就在这,那些你爱的和爱你的都会一直陪伴你。”

“呜,呜啊……呜啊啊——————”

他哭了。

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涌出。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决堤,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崩塌。

此刻的黎光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他只是遵从本能,将自己彻底交给身体的本能。

“呜啊————啊啊——————”

他哭的响亮,哭的悲痛。

这是他第一次哭泣,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呼吸。

从此刻开始,他的心脏终于跳动起来,他的心声终于与这片大地相连接。

这是她的终焉,也是他的新生。

太阳从西方落下,也会在同一时间在相反地点的东方升起。

李芸笙把自己的全部寄托给了黎光,这份承担很沉重,但黎光必须要扛起来。

他必须带着这份祝福这份希望,带着她的寄托继续走在这片大地上。

初次品尝到哭泣的黎光没有遮遮掩掩,他抱着德克萨斯,丝毫不顾体面的把自己心中全部的情感一同释放出来。

“我明明可以救她!我明明可以救她!我都看见了,我都已经看见了,可我……”

“我们已经尽力了黎光,我们已经拼尽一切,但结局还是发生了……这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不要为此自责。”

“呜啊啊——————”

黎光紧抱着德克萨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刨出来让德克萨斯看清楚。

他希望德克萨斯在这一刻狠狠的责骂他,痛揍他一顿,大骂着说他就是个懦夫,是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废物。

可德克萨斯没有这么做,她也不会这么做。

德克萨斯只是抱着自己,轻轻的,轻轻的,好似浪花扑在自己怀里。

他们相互拥抱着彼此,直到最后的时刻一缕阳光从房间里消失。

哭了,喊了,也累了。

把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哭出来的黎光,靠着德克萨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德克萨斯……她也累了。

这一天里发生的变化太多太快。

他们刚刚经历了重逢,却在命运的催促下匆匆忙忙迎来了离别。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德克萨斯并非冷漠,她也会感到悲伤也会感到难过。

疲倦的德克萨斯和黎光靠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的慢慢睡去。

人们总是喜欢用睡觉来掩盖自己的痛苦。

因为人是懦弱的,人们会将今天的不如意全部赌在第二天,祈祷第二日清晨醒来时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但这么做并没有用,痛苦已经发生,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它,然后继续走下去。

但至少……至少在梦里得到许些安慰。

至少在甜蜜的睡梦中,能安逸的渡过夜晚。

第二天醒来时一切都会更加美好,这并不只是人们的期盼,也是人们的信念。

睡吧,睡吧。

至少在这个时候,忘记所有的苦难,放下所有的伤痛。

在朦胧中睡去,怀揣着希望,等待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

…………………………

…………………………

…………………………

“喂,可露希尔……嗯,是我,有什么事请说吧…………………嗯,好,我知道了。”

…………………………

…………………………

…………………………

自己睡了多久?

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德克萨斯,意识还有点不清醒,记忆只停留在徬晚的时候。

四周一片漆黑,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光芒。

借着一点点路灯的光芒,德克萨斯站起身,找到房间的灯光开关。

[啪]

打开灯,有些迷糊的德克萨斯环顾四周。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面,只有她自己,不见黎光的身影。

而自己也是从床上下来开的灯,明明记得睡前自己是和黎光一起跪坐在地板上睡着的,为什么会从床上醒来。

“这是……”

困惑的德克萨斯突然感觉到身上披着什么,抓下来一看,居然是黎光的外套。

想来是黎光比自己提早醒来,看自己还在睡着,就把自己抬到床上还盖上他的外套。

那么黎光去哪了?

从刚才开始,整个房间里面都没有见到黎光的身影。

德克萨斯有些摸不清头脑的皱皱眉头,在房间里随意走动着寻找有关黎光去向的线索。

“嗯?”

凑巧从书桌前经过的德克萨斯,一瞄眼正看到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还有一盒爱丽丝联名限量款Pocky压在纸条上。

德克萨斯拿起pocky看了看,又拿起那张纸条摆在眼前,默默的念叨纸条上的留言。

[这是之前答应给德克萨斯你的,收下后就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别让大帝先生他们太担心。关于李芸笙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处理后事。现在我只是出去散散心,不用在意。再见了,德克萨斯。]

“…………谎话。”

德克萨斯收起那盒联名限量款Pocky,抓紧黎光的外套冲出门去。

她了解黎光,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又一次打算把整件事揽在自己头上,又想要独自解决问题。

本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会有所改变呢。

看来找到黎光后,得严肃认真的对他好好教训一番。

奔跑在走廊上的德克萨斯,一想起黎光,就情不自禁的拽紧黎光的外套。

绝对不允许你想当然的把自己排挤在外。

感受黎光外套上残留的一丝余温,德克萨斯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些。

黑色的影子奔驰在走廊上,向着早已远去的步伐快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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