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诺尔迎着她的目光,心中念头纷繁。
看来上面……结束了。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了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猴子。
就是这个人,刚才还想对露娜不轨,还想把“自己”卖掉,打断手脚去做乞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也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提醒,提醒着她刚才所处的绝境。
莉诺尔拄着匕首,再次用那超越极限的意志力,支撑着剧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走向猴子。
猴子看到她靠近,眼中布满恐惧,声音发颤地哀求:“不……别杀我……求你……我……”
莉诺尔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她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属于“莉诺尔”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或犹豫,只有属于前圣骑士团长卡恩在处决敌人时的冷酷无情。
她走到猴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见了,残渣。”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
“我们地狱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反手握紧了那把从塔克身上得来的匕首,无视了猴子眼中最后的恐惧和绝望,也无视了自己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发出的剧烈抗议,用尽全力地横向一抹!
锋利的刀刃切开了猴子脆弱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他嗬嗬了几声,身体抽搐了两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莉诺尔的脸颊和衣服上,但她毫不在意。
她只是有些脱力地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着,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感受着体内那股【活下去】的力量依然在修复着这具破烂的身体。
露娜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血色在双眼中褪去,琥珀色的眼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仿佛莉诺尔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讨厌的虫子。
……
莉诺尔的目光艰难地从猴子逐渐失去生气的尸体上移开,转向那个站在她身后的身影。
露娜,她完好无损。
那些藤蔓簇拥着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先前那股狂野的自然魔力平息后的余韵。
崖顶之上,再没有属于那个佣兵队长的任何声息,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轻响,以及一种好似雨后草木特有的清新。
结束了。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根被抽离的支柱,让莉诺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
先前支撑着她行动的愤怒和求生欲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随之汹涌而上的,是身体各处无法忍受的剧痛,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着先前的透支。
她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碎石间,溅起小小的尘土。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也变得遥远。
露娜的身影在晃动的视野中显得有些不真切,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她。
安全了……她……
莉诺尔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无法支撑,沉重地向前倒去。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前,她似乎看到露娜的身影迅速向她靠近。
……
露娜站在莉诺尔倒下的身体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能用那种狠厉眼神结果掉一个成年佣兵——此刻却脆弱得随时会碎掉的少女。
血腥味很浓。有佣兵的,也有这个人类女孩的。
她身上那些简陋的衣物早已被汗水和血液浸透,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新旧伤口。
有些是坠崖时造成的,有些是更早的,还有一些是刚刚强行行动而重新撕裂的。
露娜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莉诺尔额角因为先前用力而渗出新鲜血迹的旧疤,又探了探她颈间的脉搏。
很微弱,但不至于立刻死去。
她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如同在检查一件刚刚经历过粗暴对待的物品。
这个人类女孩的生命力确实顽强得出乎她的意料,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又经历了连番变故,居然还能撑到现在。
露娜的目光扫过莉诺尔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她因为失血和脱力而呈现出的苍白。
她知道,这已经不是单纯依靠身体那点异常的恢复速度就能挺过去的伤势了。
如果不进行有效的治疗,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她从腰间的简陋皮囊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是她母亲曾经教她调制的绿色药膏。
她用手指抠出一些,熟练但算不上温柔地涂抹在莉诺尔几处比较严重的开放性伤口上。
药膏散发着奇异的草木清香,对于止血和防止创口腐坏有些效果。
但,也仅此而已。
露娜很清楚,这种药膏对于莉诺尔此刻身体内部多处骨骼的损伤、内脏可能存在的破裂,以及因为剧烈撞击和过度透支造成的整体衰败,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她的自然法术,更多的是催生植物、操控野兽、编织陷阱,以及……如同刚才在崖顶对付那个佣兵头子一样,将敌人化为森林的养分。
母亲教给她的,更多是如何在森林中生存,如何利用自然的武器保护自己,如何辨识可食用的植物和用于简单处理伤口的草药。
露娜的眉头非常轻微地蹙了一下,这几乎是她脸上能出现的、最接近“困扰”的表情了。
这个人类女孩……如果死了……
她凝视着莉诺尔毫无生气的脸庞,陷入了一种罕见的沉默。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东西”即将从自己掌控中滑走的感觉。
她费了些力气才把这个“东西”从森林里捡回来,又花了一些心思观察她的“有趣”之处。
现在,就这么轻易地让她死掉?
不行。
她不允许。
最终,露娜弯下腰,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动作,将完全失去意识的莉诺尔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
莉诺尔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又因为那些深重的伤势而显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