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废弃的祈祷室,光线阴暗。

窗外夜色沦陷的很深,因此,室内也丧失了一切鲜明感。

断裂的圣像,被蛛网覆盖。

“呼——”

石墙上斜插着火把,跃动的火光,将兽头标本的影子扭曲成巨爪模样。

“呼嘶——”

铁盆中,燃烧着火光,硫磺混杂着腐肉的气味。

青绿色烟雾,在奥多那印着秃鹫族徽的斗篷,与另外一人的深灰色修士袍之间流淌。

...

站在奥多对面的男人,身形有些消瘦。

淡黄色长发编成修士辫,垂于左肩,发尾系着一枚青铜扣。

“噼、啪嗒、咔...”

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

男人颧骨略显高耸,但线条流畅,右眉处的一道旧疤斜切眉尾,看上去似乎有些病态。

左眼佩戴着手工捶打的银丝单边镜片,可以很好的掩盖瞳孔收缩时的狠戾。

链条垂落时,会在他那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道长长阴影。

...

“嗒...”

身穿修士袍的男人没有说话。

因赶路而弄脏的袍尾,沾满了泥浆,但他对此毫不在意,仍用镶着铁柄的橡木手杖,挑起火堆余烬。

火舌逐渐混乱,映射于石墙上的投影,开始扭曲成蛇形。

...

“......”

此时的奥多,看上去很是狼狈,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皮斗篷撕裂渗血,表层镶嵌的装饰也半数脱落。

就连他脖子上挂的黄金吊坠,都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

“那X子的冰川会吃铁甲!老子的重骑兵,还没冲到壕沟就化成白骨…”

“嘎呜!啧、啧、啧...”

抓起火堆上尚未烤熟的半截鹿腿,塞进嘴里咀嚼,层层油脂,混着血水,从奥多粗壮的脖子流下。

将嘴里的肉咽下,他肥胖的身体,整个都在抖。

“咕咚...她还能驱使雪狼,根本就不是人!是寒烬领养出来的巫魔!”

...

“......”

“噹、噹...噹。”

将火盆的位置轻移了些许,男人视线并没有移动,他只是丢掉了手中的铁柄手杖,若有所思的歪着头,盯着火堆。

随后,他摘下单边眼镜,开始用布匹擦拭镜片。

“您该庆幸,她只是摧毁军队,而非…把那燃烧的硫磺箭,钉入您珍爱的红宝石矿洞里。”

微弱的嗓音,听上去有些莫名阴森。薄唇轻抿,嘴角微微向下。

这等面颊,明明无法勾勒出笑容,但男人的脸上,却好似绽开了过分饱满的笑意。

这种不协调感...源自他幼年模仿神父布道时,咬破舌尖而产生的旧伤。

...

“唰..”

说罢,他将布匹收好,重新戴上眼镜,并且从怀中抽出一张羊皮纸,火漆印上的家徽与奥多的秃鹫不同,而是缠绕毒蛇的图案。

...

“......”

闻言后,奥多身体也不抖了,整个人愣了一下。

“噹噹——!”

只见他那只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中收缩,肥硕而又笨重的身躯‘腾’的一下跃起,撞翻了燃烧的火盆!

“凯尔森——!你他娘早知道她有邪术!”

“上次你说,一纸战书,就能让寒烬领的所有人吓得屁滚尿流!结果呢?非但没有如此!奥利弗带回来的话,更让老子在家臣面前脸面尽失!”

朝身穿修士袍的凯尔森咆哮着,奥多气的将手中鹿腿狠狠摔到地面!

...

“啪——!”

“咔咔咔——!”

嚼剩的碎骨片坠入火堆,发出尖啸。

“嘎——”

犬齿上镶嵌的红宝石,被奥多咬的‘嘎嘎’作响,伴随着骨片在火堆中的炸裂音,发出了让人不悦的协奏。

...

“呼...”

凯尔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踏、踏、踏...”

“恐惧让您变得短视了,子爵阁下。”

只见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铁手杖,攥着羊皮纸,双手背负于身后,踩着摔落于地的鹿腿骨靠近。

修士袍内衬的银线,随动作绞紧奥多脖颈的投影。

...

“五日前阵亡的,可不是‘您的’军队。”

来到奥多身旁,将双手从背后抽出,凯尔森展开了他手中的羊皮纸,露出了里面的阵亡者名单。

“而是,被您克扣军饷的饥民、逃税商人的私兵、还有...哼哼。”

指尖划过某个名字时微微停顿,凯尔森闭上眼,发出了轻笑。

“您堂弟,派来监视您的眼线。”

嘲弄似的,凯尔森脸上,流露着一种悲悯般的扭曲笑容。

面部肌肉的失控,源于凯尔森少年时期,为获取家族继承权,长期练习的‘虔诚微笑’。

...

“咔咔!嗞嗞嗞——”

火焰将地上的鹿肉烤黑,开始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儿。

...

“所以?!”

“嘶嘶嘶——唰!”

奥多一把夺过凯尔森手中的名单,将其狠狠的扯烂!

“所以你他娘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老子消耗异己?!”

拔出腰间镶着宝石的短刀,抵住凯尔森咽喉,刀身映出了奥多那狰狞的右脸。

...

“这是合作。”

凯尔森睁开眼,一脸从容的轻抚着抵住自己脖颈的刀刃。

“现在,寒烬领超过八成守军已经阵亡,阿娜希塔却还在宣扬那所谓的‘神迹’。”

将轻抚刀刃的手缓缓前移,最终攀上奥多的手背,凯尔森用指甲狠狠的掐了进去!

...

“咳、咳啊啊!你——”

奥多浑浊的右眼瞪的老大,惊怒交加的看着眼前的凯尔森。

“而您,只要再流三盎司血,就能让她替您背负‘渎神者’的罪名。”

突然展开手臂,凯尔森托起奥多的下巴,凝视着奥多浮肿的眼睑。

“想想看,当教会‘审判庭’,看见女伯爵在广场上立起的‘异教神像’。”

“当她在被施以绞刑前,沦落到地牢里,任您宰割的时候...”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奥多的脸。

凯尔森不知何时,用手杖勾出了奥多奥多藏在衣袍暗袋中,印着秃鹫族徽的求援信。

“您依然是那个...‘被巫术暗算的虔诚信徒’,而我,会让您亲手将这柄红宝石利刃,埋进她心脏。”

...

“呼...呼、呼...”

奥多怒极,双目充血,不断喘息,狠狠的盯着凯尔森。

“啊...啊啊啊啊啊啊——!”

片刻后,奥多如同陷入了疯癫。

嘶吼着,他再次夺过凯尔森从他衣缝中勾出的求援信,手中抵住凯尔森脖子的短刀,缓缓垂下。

“嘶嘶嘶——啦!”

“呼、呼、你要是再骗老子…我会把你砌进‘矿洞祭坛’!”

将求援信也撕碎,奥多斩断了自己最后的一条退路。

...

“......”

“当然,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的盟友。”

凯尔森脸上挂着那副和蔼到诡异的微笑,脸上的镜片,在火光下不停闪烁。

一枚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毒蛇戒指,在他衣袋中露头,又被其迅速隐藏起来。

...

焦烂的血肉,刺鼻的烟雾,腐烂的房间。

没有人会将此视为圣地。

唯有尘封在角落里的圣书,会奉上对洞察之父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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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书》

作者:埃德蒙·康·拉尔索图

【我即祭坛上的羔羊】

【圣父的呼吸是北风】

【圣子的足迹是雪径】

【圣灵的光辉是极星】

【于此,向坍缩的母腹跪拜,您脊椎裂解的腐玉,正渗出琥珀色髓液,在肋骨教堂的第三阶祭坛,也凝成婴胎状瘿瘤】

【请用您溃烂的脐带,缠绕我的喉结,让喉管增生出鳃裂,在硫磺味的羊水里,吞食那些未降生的谵妄】

【破碎镜面折射出七种死法的可能,最暗的棱角里,蜷缩着褪鳞的告解者】

【请用忏悔室木纹间的经血苔藓,封印我瞳孔里滋生的复眼】

【当十字架锈斑,蔓延成血管网格,愿三十三根倒刺钩回沉在井底的初啼】

【母神啊——您在倾听吗?命运纺轮的铜绿,正在脐带断面结晶】

【当所有祈祷词,被反刍成黑色,请用修道院地窖的母胎酸液,蚀穿我掌纹里囚禁的轨迹】

【那具在胎盘里自噬的胚胎,已结出,与您神龛裂纹相同的果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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