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市的冬天,很少能见到这样酣畅淋漓的雪。

往年顶多是飘几片雪籽儿,沾衣欲湿。

可今年,却扎扎实实地下了好几场,将整个城市都裹在了一片素净的银白之中。

雪后的园林,更是别有一番景致。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毛茸茸的白雪,平日里熟悉的景物都变得陌生而梦幻起来。

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清脆悦耳,有一种说不出的、唯美的宁静感。

云舒给林锦书穿得像个小粽子,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落,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她牵着女儿的小手,在小区打扫干净的石板小径上慢慢地逛着,享受这难得的雪景。

绕过一片结了冰的竹林,前方不远处的湖心凉亭里,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不成调的乐声。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鲜红色的羽绒服,像雪地里一团跳动的火焰。

她手里正拿着一把迷你的、几乎像是玩具的小提琴,有模有样地比划着,试图拉出什么旋律。

旁边站着一位气质温婉娴静的年轻母亲,正含笑看着她。

是住在同一栋楼的李心怡和她妈妈朱晴。

“心怡!朱晴!” 云舒笑着打招呼。

正沉浸在自己“演奏”中的李心怡听到声音,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琴,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从凉亭里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云阿姨好!书书妹妹好!” 她口齿伶俐,落落大方。

“心怡好呀!” 云舒笑着回应。

李心怡跑到林锦书面前,热情地伸出手,一把拉住林锦书戴着小手套的手,摇晃着说:“书书妹妹!我们一起玩雪好不好?那边雪可厚了!”

林锦书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喜欢和陌生的小屁孩有肢体接触。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了云舒的手,不想去。

云舒感觉到女儿的抗拒,但看着李心怡那真诚又充满期待的小脸,又想到要多给女儿创造社交机会,便轻轻放开了锦书拉着自己的手,鼓励地对她说:“书书去吧,和心怡姐姐一起玩一会儿,妈妈在这里看着你们。”

林锦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被李心怡拉着,走向不远处的雪地。

云舒和朱晴则相视一笑,并肩走进了凉亭里,随意寒暄着,目光时不时地投向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

雪地上,李心怡的热情丝毫未减。

她一会儿指着雪地上的小鸟脚印让锦书看,一会儿又想拉着锦书一起堆个小雪人。

她像个小话痨一样各种搭讪:

“书书妹妹,你看这个雪球圆不圆?”

“书书妹妹,你冷不冷呀?”

“书书妹妹,你想堆个雪人吗?”

“书书妹妹,你要叫我心怡姐姐哦!”

而林锦书全程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今天天气真不错”的游离状态。

她对李心怡的搭讪毫无回应,只是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凳坐了下来,目光落在远处结了冰的湖面上,欣赏着这难得的雪后景色,任由李心怡在旁边自说自话。

李心怡说了半天,发现妹妹还是不理自己,一点也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她眼珠一转,想到了自己的“法宝”,立刻又跑回凉亭,拿起那把迷你小提琴,噔噔噔跑回到林锦书面前,一脸骄傲地说:“书书妹妹,没关系!你不说话,我拉琴给你听吧! 可好听了!”

说完,也不等林锦书反应,她就煞有介事地将小提琴夹在下巴和肩膀之间,另一只小手拿起琴弓,在琴弦上用力地、来回地、毫无章法地拉了起来。

“咿——呀——吱——嘎——”

那声音……

林锦书在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就瞬间头皮发麻。

我的天!太折磨了!这他妈跟伐木工人用生了锈的锯子锯一棵千年老树妖有的一拼啊!

简直是魔音灌耳!

她下意识地用两只戴着手套的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饶了我吧!姑奶奶!求求你别在那儿拉锯了。

她在心里哀嚎。

然而,李心怡似乎对自己的“演奏”非常满意,拉得更起劲了,甚至还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样。

林锦书感觉自己快当场去世了。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酷刑,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李心怡那只正“激情”挥舞着琴弓的小手,试图阻止这场“噪音污染”的继续。

李心怡的演奏被打断,她有些不解地睁开眼睛,看到林锦书正抓着自己的手,而且还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自己。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书书妹妹!” 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反手也握住了林锦书的小手,“你终于愿意跟我做朋友啦,我就知道你喜欢听我拉琴!”

林锦书:“……”

我不是!我没有!

凉亭里的两个大人看着雪地里那两个“手拉着手”的小小身影,也觉得很有意思。

朱晴笑着对云舒说:“你看,小孩子之间就是这么简单,一会儿就玩到一起了。”

云舒也微笑着点点头。

锦书今天……好像比平时……多了一点点“反应”?虽然还是不说话,但至少……愿意和心怡有肢体接触了?这算不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呢?

只有林锦书,在李心怡那“热情洋溢”的注视和紧握下,只感觉头皮发麻。

果然,小孩子这种生物,最麻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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