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莉娜那张因震惊和恐惧而微微扭曲的俏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紫色电弧，以及满地狼藉的寝宫。
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焦糊味和诡异的臭氧气息，每一丝气味都在无情地控诉着她的“罪行”。
“我……我……”艾莉娅喉咙发干，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背脊，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小丑，狼狈、无助，且滑稽。
“莉娜，你……你听我解释！”艾莉娅猛地抬高了声音，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她慌乱地摆着手，指尖那几缕暗紫色电弧也跟着晃动，看起来更可疑了。
“我……我只是昨晚做了个非常可怕的噩梦，对，噩梦！梦到了一些……一些黑暗的东西，所以今天精神有些恍惚，圣力……对，圣力有些不受控制，才会……才会这样的！真的！”
她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诚恳的表情，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这理由编得，她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简直是侮辱莉娜的智商。
莉娜站在门口，没有立刻回应。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冰，视线从艾莉娅脸上，缓缓移到她那只残留着诡异电弧的手，再到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小圆桌，最后定格在墙壁上那片焦黑的印记上。
寝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艾莉娅“咚咚咚”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莉娜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殿下……”莉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失的冰冷，“圣力失控，通常是金色的光芒暴溢，而不是……而不是这种……令人不安的颜色。”
她顿了顿，视线再次回到艾莉娅的手上。
“而且，这股力量……属下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记载。”
艾莉娅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蒙混过关什么的，都是痴心妄想。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可能……可能真的是噩梦的影响太大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莉娜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向前走了几步，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碎瓷片。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查明这股异常力量的来源，属下认为，有必要将此事……详细禀报给格雷戈里修士。”
莉娜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恭敬，但那份恭敬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或者……枢机主教团。”
轰——！
艾莉娅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向格雷戈里汇报？向枢机主教团汇报？！
那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他们“圣女有问题”吗？！
“不！不要！”艾莉娅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猛地抓住莉娜的手臂，力气大得让莉娜微微蹙眉。
“莉娜，求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我只是一时失控，我以后会小心的！我保证！”
她语无伦次，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她不能让莉娜去告密！绝对不能！
莉娜看着她，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困惑，有担忧，有失望，还有一丝……艾莉娅看不懂的悲伤。
“殿下，您是圣·艾蕾西亚教国的希望，是圣光的化身。您的安危，高于一切。”莉娜轻轻挣脱了艾莉娅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扎进了艾莉娅的心里。
“属下知道您现在可能很困惑，也很害怕。但请您相信，格雷戈里修士和枢机主教团的冕下们，一定会查明真相，并保护您的。”
莉娜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但艾莉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疏离。
保护？
艾莉娅在心里冷笑。
如果他们知道她身体里装的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男大学生灵魂，知道她对圣光毫无感觉，甚至能搓出这种见鬼的暗紫色能量球……他们会怎么“保护”她？
用火刑架吗？还是直接送上解剖台？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后果，艾莉娅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莉娜，我……”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殿下，您需要休息。”莉娜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属下会安排人来清理这里。请您在寝宫内稍作等候，不要随意走动。”
说完，莉娜再次向她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寝宫。
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艾莉娅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莉娜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莉娜一定会去告密的。
她会被当成怪物，当成异端，当成被深渊污染的不洁者。
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审判和……毁灭。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失魂落魄地在寝宫外的回廊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莉娜离开后，很快就有几个侍女进来，沉默而高效地清理了寝宫内的狼藉。
她们的动作很轻，眼神却不敢与艾莉娅对视，仿佛她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一样。
这种被孤立、被当成异类的感觉，让艾莉娅更加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直到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惧的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中。
“听说了吗？审判庭昨天深夜又抓走了一个人……”
是两个负责洒扫的年轻侍女，她们正躲在回廊的拐角处压低了声音交谈。
艾莉娅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审判庭？
这个词让她心头一紧。
“天啊！是那个住在城南的炼金术士吗？我还买过他做的香膏呢……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另一个侍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嘘！小声点！这种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第一个侍女紧张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压得更低的声音传来，“听守夜的骑士说，那人身上……出现了‘不洁之痕’……”
“不洁之痕？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凡是身上出现这种痕迹的人，都是被深渊力量侵蚀的堕落者，必须被净化……”
“净化……是……是烧死吗？”
“……我不知道……但听骑士说，那人被拖走的时候，叫声可惨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审判庭的手段，可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侍女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
艾莉娅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不洁者……不洁之痕……”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上面虽然没有实体性的“痕迹”，但那股暗紫色的能量，那种与圣光格格不入的排斥感……
难道不就是最大的“不洁”吗？！
她想起了格雷戈里修士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想起了魔王卡洛斯对她“瑕疵品”的称呼。
原来，在这个世界，“异常”就等于“不洁”。
而“不洁”的下场，就是被审判庭无情地抹杀！
烧死……
被拖走时发出凄惨的叫声……
一幕幕恐怖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她会成为下一个“不洁者”吗？
会被那些面目狰狞的审判官拖走，绑在火刑架上，在信徒们的唾骂和诅咒中，化为灰烬吗？
不！
她不要！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可是……她能怎么办？
莉娜已经去告密了。
格雷戈里修士，甚至枢机主教团，很快就会知道她的异常。
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命运。
艾莉娅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体。
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茫然地看着前方，空旷的回廊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绝路。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猛地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
魔王卡洛斯！
那个自称对她这个“瑕疵品”圣女很感兴趣的魔王！
他似乎知道她的秘密。
而且，他似乎并不在乎她的不洁。
甚至，他对她的异常还表现出了某种欣赏？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疯长的藤蔓般迅速缠绕了她的整个心脏。
向魔王求助？
这听起来简直是疯了！
她是圣女，他是魔王，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可是……
除了魔王，她还能指望谁？
指望教廷的仁慈？
别开玩笑了！
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只会把她当成最大的异端，除之而后快！
艾莉娅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饮鸩止渴的选择。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其被教廷当成祭品烧死，不如赌一把！
赌那个恶趣味的魔王，真的会对她这个有趣的收藏品，伸出援手。
哪怕，那只手，是来自深渊。
艾莉娅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她轻轻闭上眼睛，在心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唤着那个禁忌的名字。
“卡洛斯……”
“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兴趣……”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