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造成的伤口可以愈合,舌头造成的伤口却永远不会。

牛冲霄不是善人,他从来没这么自称过。

他救过人,也杀过人——后者的数量比前者多得多。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人,也无论是哪个民族的人,在他的斗霄神剑下没有例外。

他不会因为女流之辈的哭泣而放下屠刀,也不会因为鳏寡孤独的求饶而放过对方,更不会因为幼稚孩童的眼神而放弃杀戮。

在血盟不断扩张的过程中,这种冷血的杀戮行为并非个例,而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集体行为,而他只不过是这个集体里最寻常的一个。

而血盟改组为璇玑星后对这些行为极力掩饰、辩解与美化,要么避而不谈,装作没有这些事情,要么涂脂抹粉,将之修饰成‘为了天下苍生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就像如今每个科学院都宣称自己是受到人民支持的合法政权,但都无一例外的有过镇压自己人民的暴行——毕竟这个‘合法’的‘法’也是由他们自己制定的。

牛冲霄不喜欢做作的矫饰,也不喜欢回避尖锐的问题,这种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真相,将之遮掩搪塞除了欺骗自己又能欺骗得了谁呢?

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不需要对任何人说谎,也没必要为自己辩解。

别人说他滥杀无辜也好,说他残暴嗜血也罢,他并不在意这些——那些批评谴责你的人是不会站在你面前与你为敌的,真正的敌人永远会用强横的行动取代软弱的言辞。

自己是血盟的敌人,使用利刃替代词锋是很正常的事。

机场的地下仓库内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他们有的穿着璇玑星的军服,有的戴着璇玑星的袖章,无论哪一个都不能改变他们已经死去的现实。

璇玑星的旗帜是用英雄的鲜血染红的,而如今的他们已经成为了这流血的英雄,是不是死得其所不知道,但活不过来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随着计时器步入了下一秒,十名浴血军像小鸡崽一样被揪了出来,紧接着是手枪顶上后脑,伴随整齐划一的枪声,又有十位血盟勇士去阴间陪伴他们的伟大领袖了。

伟大领袖在阴间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战士呢?就像辰龙帝的陵墓内那些陪葬的‘俑人’,只不过那是烧制的死物,而这是刚杀的活物。

牛冲霄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像这样的杀戮他经历过很多,这和荣耀无关,也和仇恨毫不沾边,就是单纯的杀戮。

他是信守承诺的人,说到时间开始处决便绝不会拖延一分,更不会少杀一人。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世界里充满了背信爽约之人,拥有他这种守信重约品格的人并不多见,至于这种品格在此刻究竟是好是坏,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地下仓库内很快就堆满了尸体,原本不甚干净的地面已经被大片的血污覆盖,弄的比之前还脏,犹如屠宰场一般。

其实刑场与屠宰场本身并无太大区别,一个执行‘统治人的统治阶级’的法律,一个执行‘统治猪的统治阶级’的法律,而被屠宰的目标一个穿着衣服,一个光着屁股,死的时候都是四肢着地,谁知道生前是两只脚走路的羊还是四条腿奔跑的人?

肃杀的气息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座地下仓库内,前启明星的雇佣兵们对此是熟视无睹的,他们都是经历过世纪大战洗礼的战士,对这种杀戮早就习以为常——南大陆很多地方的处决场面比这要血腥的多,无论是全家被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揪着脑袋用小刀割脖子都不例外。

况且,启明星本身也是充斥着理性甚至是冷酷的科学院,虽然很多人将其视作文明之光,但光不仅可以带来冬日的温暖,也会带来酷暑的折磨。

接受过这种体制训练的人,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冷血无情的态度。

然而他们能够对眼前的血腥视若无睹,并不代表另一群人就能淡然处之。

乌合之众们的头目们起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笼中困兽,想看看他们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土堆的模样,顺便说上几句嘲讽的话语刺激对方换取一些情绪价值。可当牛冲霄真的开始处决浴血军,他们原本笑意盎然的脸上逐渐多了几分阴晴不定,伴随被处决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从原本的对浴血军的讥讽嘲笑开始变成对牛冲霄的强烈畏惧。

他们深刻的意识到牛冲霄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妄自尊大的虚言,而是即将或者是正在发生的客观现实。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无视了现实,那么他就会受到现实的惩罚,没有例外。

他们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志士仁人,杀人放火的事情见得多了,单是自己干的这种事就少不了,更不要说他们见过听过的了。

可他们眼里的那些大场面与此刻牛冲霄正在进行的事情相比却又显得平淡至极了,就像一杯水倒进水池,往往连水花都溅不起多少。

任何人都可以用言语嘲笑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但没有几个人敢挑衅荷枪实弹的宪兵——被俘的浴血军就是那些小孩,而他们背后的璇玑星就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宪兵。

所有欺软怕硬的本质都是怕自己不够硬,这一点在这些乌合之众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对东洲大地上称霸一方的璇玑星科学院发起挑衅的,如果一个人有这种勇气,那他也就基本上脱离乌合之众的范畴了。

地下仓库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打破这一局面,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枪声让人心中一震,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说有人比乌合之众们还要局促不安,那就是被当作‘猪崽’的当事人了。

浴血军们面如死灰,却又偏偏因为身体受制而无法反抗,只能一个个瞪大眼睛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光临——位置相对靠后的浴血军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在前面的浴血军被杀之前,他们是安全的,只要那个杀千刀的牛冲霄不改变处决的顺序。

经常有人感到疑惑,当历史上那些大屠杀发生的时候,为什么很多人明知道自己进入刑场会被屠杀却还是会随着众人踏入刑场等待死亡的降临?

其实这根本不值得疑惑,就像统治阶级制定了对人民不利的法律时,为什么人民依旧会选择遵从而不是推翻统治阶级一样,哪怕推翻了,新的统治阶级还是会重复这样的循环,历朝历代概莫能外。

人是麻木不仁的,第一次看到鲜血喷溅会感到恐惧,但看得多了就会感到麻木。

当第一个人被处决,所有人会感到畏惧。

但处决了第一百个人,当剩下的人意识到自己无法躲避且有一群人跟着自己一起死,这种畏惧就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并不是说他们不怕死,对死亡的恐惧是根植在人类基因里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克服的本能。

而是他们开始在绝望与恐惧中接受‘既成事实’……

这其中固然会有人反抗,毕竟这也是人类的本能,但更多的人则是被群体的盲从与印随所影响,就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

历史上,炎族曾一度被异族冠以‘两脚羊’之名,但就人类的整体历史来看,人类本身的确是各种意义上的‘两脚羊’,哪怕是玩家也不能例外——这正是人类永远无法推翻统治阶级的根本原因。

时间又过了一分钟,十名浴血军被扯了出来,与之数量相同的十支手枪顶在他们的脑后。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我回来了!”

伴随着楼梯上传来的‘咚咚’声响,张渔歌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冲进地下仓库,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牛冲霄,牛冲霄侧目看着他,将文件接了过来。

“我已经带来了院长的回复!不要再开枪了!”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整个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因为自己迟到而导致更多的浴血军被杀。

“请……请放了他们……”

牛冲霄没有看手里的文件,他目光依旧凝视着张渔歌。

而就在下一秒,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枪声,十名浴血军当场倒地。

“牛冲霄!我已经把文件带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们!少杀十个人对你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们!”

“因为你刚刚又晚了一分钟。”

“那是因为你没有等在海滩那里,而是在这里……”

牛冲霄抬起手打断了张渔歌的话,将手表展示给张渔歌,让对方看清上面的时间,随即翻看起手里的文件。

“今天晚上这座岛上死的人不计其数,不差这么几个。”

他对着手里的纸张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你刚才已经说了,少杀十个人对我来说无所谓,那我多杀十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

张渔歌怒不可遏,奈何呼吸困难加之身在敌营,他涨红了脸,却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还是说因为死的是你的战友,所以你会愤怒,如果死的这十个人是别人,你就可以熟视无睹?”

牛冲霄将手里的纸张甩给一旁的龙钊,挥手阻止了身边人准备再抓一批浴血军出来处决的行动,无视了一众暗自侥幸的浴血军,目光平和的看着张渔歌。

“在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我欣赏你,但不意味着我就要包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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