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塔依然因为首席教授的话题而沸沸扬扬。

塞蕾娜不仅拥有独步天下的‘术式解析能力’和‘理论框架’，还有莱昂哈特家族的支持，但在整体实力上，卢伊娜仍然优于塞蕾娜，尤其是她的人品，使得舆论普遍支持卢伊娜。

即使塞蕾娜现在已经近乎无礼，但如果她成为首席教授，现有的教授们也担心他会更加嚣张，因此都支持卢伊娜。

此外，魔塔的评价标准并不是基于家族或身份，而是‘个人的价值和成就’。现任会长阿德琳就是出身于次等贵族。

因此，卢伊娜相信首席教授选拔过程的公正性，所以她选择了对抗。

即使面对莱昂哈特的种种外压和威胁，她也没有放弃。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不会屈服。

然而······今天。

─如果那个位置对你家门来说并不重要，那就放弃吧。

那坚强的声音如今变得如此虚弱和干涸。父亲的这句话击垮了卢伊娜。

莱昂哈特的外压不仅针对卢伊娜本人，还波及到了整个家族。

原本麦克奎因家族属于传统的十二大家族之一，但在十年前的贝赫特会议上被除名后，一切都开始崩溃。

父亲因重伤失去了魔力，麦克奎因家族也失去了往日的荣耀。

如今，麦克奎因家族已经无力与莱昂哈特抗衡。

单凭她一个人的努力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她后来意识到的情况比预期的要严重得多。

不仅是父亲、母亲和弟弟，就连家臣、仆人和家族领地都在逐渐崩塌。

滴答滴答······

那是一个雨点密集的雨天。

卢伊娜顶着比雨水更大的无力感，去找塞蕾娜。

“不行。”

莱昂哈特大宅的外门，守卫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事先预约，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真的有话要说！”

“不行。”

“······让开！我是卢伊娜，塞蕾娜会······。”

多名守卫拦住了她。卢伊娜推搡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被阻止了，这场争吵因某人的一句话而平息。

“发生什么事了？”

是塞蕾娜。

她站在大门外，侍从撑着伞，注视着卢伊娜。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那种轻蔑的眼神，让卢伊娜厌恶至极。

“又是你，卢伊娜。”

塞蕾娜的眉毛微微一动。卢伊娜推开卫兵，抖了抖衣服。

“······.”

她怒视着塞蕾娜，嘴唇微动。一句她宁死也不愿说出口的话在嘴边徘徊。真的，宁死也不愿说，但……

终于，她像是挤出血来一般宣布道。

“……我放弃。”

“‘放弃’？”

“嗯。”

塞蕾娜像看待一条迷路的狗一样俯视着她。

“我放弃。这样，一切就结束了，不是吗？”

卢伊娜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结束吧。”

“……‘结束’？”

塞蕾娜扭曲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接着，她的话语充满了憎恨。

“你想结束什么？”

“……什么？”

莱昂哈特将整个家族推向了悬崖边缘。支票的期限被不合理地缩短，家族的票据变成了废纸。

领地面临全面破产的危机。

“卢伊娜，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塞蕾娜一步一顿地慢慢走着，她的瞳孔中充满了冰冷的蔑视。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

道歉。

这该死的词让塞蕾娜觉得荒谬。

“你应该摆出一个合适的态度。”

在仆人撑起的伞下，塞蕾娜的蓝眼睛闪烁着。

“你现在太傲慢了。”

卢伊娜咬紧了嘴唇，牙齿刺入肉里，鲜血流出。

“……道歉？”

“对。你的家族在从贝尔赫特被驱逐后，得到了莱昂哈特的支持。你们没有在那时灭亡，也是因为莱昂哈特。莱昂哈特宽恕了你们对恩惠毫不知情的行为，但现在你又想故态复萌，像条狗一样行事，当然应该道歉。”

塞蕾娜的语气平静而贵族化。卢伊娜握紧拳头，怒视着她。塞蕾娜眯起了眼睛。

“……烂到根的树不可能复活。好吧，等着瞧吧。你们的家族只会沦为植物。”

塞蕾娜说完便转身离去。

那一刻，世界仿佛天旋地转。天空似乎压了下来。

她真想就这样消失。但为了家族，她不能逃跑。

看着塞蕾娜离去的背影，卢伊娜喊道。

“等等！”

塞蕾娜停下了脚步，只扭头看了她一眼。

“……我会的。”

卢伊娜缓缓地，嘴唇流血，跪了下来。

扑通——

混杂着雨水的泥浆渗入她的衣服。

“······.”

这次，连塞蕾娜也显得有些惊讶。

“……对不起。我……道歉……”

卢伊娜低下头，泪水滑落。泪水与雨水混合，难以察觉。

很快，带着轻蔑的冷笑声落下。

“啧。卑鄙又可怜的东西。”

塞蕾娜大步走来。雨势愈发猛烈。

“不到一百年的历史，没有根基，没有历史的该死的家族的狗崽子。”

塞蕾娜的鞋跟落在她跪下的膝盖上。

“为了维护一点自尊，不知天高地厚地爬上来……”

她用力踩下去，仿佛刻下烙印般，重重地踩了几下。

卢伊娜感到心脏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

“真是恶心又肮脏。”

咔嚓——

后跟击打在她的膝盖上。皮肉撕裂，韧带断裂，鲜血涌出。

卢伊娜强忍住痛苦的呻吟。

“滚开。如果想让家族复兴，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该死的脸。”

塞蕾娜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离去，但卢伊娜仍留在原地。

卫兵重新守在门外，粗大的雨滴覆盖了她的全身。鲜血与雨水混合，顺着身体流淌。

直到雨停，她才请求宽恕。第二天，她在大学魔塔递交了辞呈。两天后，她离开了帝国，一周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然而，卢伊娜从未忘记那天的屈辱。

她疯狂地努力。

作为王国魔塔的首席教授，她撰写了多篇论文，开发了魔法，赚取了大量金钱，重建了家族，赢得了王国人民的尊敬。这一切的结果就是现在的……

皇宫。

卢伊娜站在皇宫前，感受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向近卫兵出示身份后，他们敬礼并打开了大门。

从皇宫入口到皇宫内部，足足走了40分钟。经过多次检查，中途还换乘了马车。

最终到达了通往皇宫深处的“谦逊之路”。

“卢伊娜·麦克奎因！”

当皇帝呼唤她的名字时，她感觉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她感动于皇帝对她的宠爱。

然而，就在下一刻。

“塞蕾娜·莱昂哈特！”

听到那家伙的名字，看到那家伙的脸时。

“······.”

卢伊娜再次下定决心。

这一次，她不会输。

不，她要将那天的屈辱加倍、三倍地偿还。

磨砺心中的利刃，卢伊娜静静地走在“谦逊之路”上。

* * *

塞蕾娜在皇宫的大厅里注视着卢伊娜。卢伊娜外表显得非常挑剔。

“别盯着我看。”

实际上，她的态度确实非常冷酷。塞蕾娜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你在这位置上坚持得还真久。听说你的‘智囊’三年前就自杀了。”

这次是卢伊娜先开口。塞蕾娜回应道。

“别理我。”

“······.”

对敌对的人不必刻意友善。在不了解情况的情况下表现出友好只会适得其反。

这是她与塞蕾娜共同生活了将近半年后领悟的一个简单事实。

“我们要进行简单的身体检查。”

这时，侍女们走了过来。

卢伊娜先脱下外套接受检查。侍女看着她包里的物品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献给陛下的礼物和教学资料。”

瞥了一眼，原来是几本魔法书和厚厚的资料。宫女身旁的宫廷法师正用魔法检查它们。

“是的，已经完成了。现在，塞蕾娜？”

塞蕾娜也起身走向宫女们。她们搜查她的身体的时间格外漫长。

宫女看着她绒布包裹里的物品。

“这是什么？”

“这是献给陛下的礼物。”

宫女从包裹里取出物品。那是一瓶被誉为大陆上最顶级的普尔杜瓦33年陈酿。

“……酒类需要更详细的程序，我们会精密检查后再呈上。”

“明白了。”

“啧。我们是来上课的，不是来喝酒的。”

塞蕾娜没有回答卢伊娜的话。

无论如何，搜查结束了，她们跟着宫女走上宫殿的楼梯。

皇帝上课的地方被称为‘学苑’，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很快来到一扇雕刻着金色狮子的门前，宫女先敲了敲门。

咚咚—

“陛下，两位教学法师到了。”

—进来吧。

“是。”

宫女闭上眼睛，鞠躬后打开门。皇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注视着她们。

塞蕾娜走进房间，行了一个礼。

“塞蕾娜·莱昂哈特。拜见光荣的陛下。”

“卢伊娜·麦克奎因。拜见光荣的陛下。”

“嗯。很高兴见到你们。”

皇帝的护卫骑士‘凯隆’站在后面，如同雕像一般。宫女关上了门。

卢伊娜和塞蕾娜走近皇帝。皇帝随意地问道：

“魔法……嗯，今天是第一堂课，从哪里开始呢？”

卢伊娜迅速上前。

“首先，我想了解陛下擅长哪个系和属性。”

“系？属性？啊，你是说八系吗？”

“是的。”

“不需要。初次见面就谈魔法，太早了。先聊聊天吧。”

“······?”

卢伊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看着怀中的教学资料和计划书，似乎在思考如何应对。

“坐下吧。我们聊聊天。”

卢伊娜嘴唇微动，皇帝指了指椅子。

塞蕾娜摇了摇头。

“我们是被选中来与陛下共同探究魔法真理的教学法师。如果没有课程，我们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现在必须明确立场。

不能被皇帝牵着走。如果让皇帝变得懒散，游戏的难度会急剧上升。

皇帝的眉毛皱成了八字。

“朕不想学。”

“即使不想学，也要学。这是传统，礼仪，也是学习。”

“······.”

皇帝瞪了塞蕾娜一眼，不满地用手指敲打着桌子。

卢伊娜默默地向塞蕾娜背后打了个手势。那是属于法师之间的摩尔斯电码——‘巫师代码’。

—你在干什么。这样会被陛下讨厌的。都是你的错。该死的。

塞蕾娜没有回应。

这时，皇帝揉了揉眉毛，说道：

“那么，这样吧。你们会下国际象棋吗？”

国际象棋。基本规则和开局模式塞蕾娜已经相当熟悉。

骑马和国际象棋等贵族爱好和特长，自然地融入了塞蕾娜的身体。

“是的。虽然水平有限，但我会下。”

卢伊娜回答道。皇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那么，怎么样。用国际象棋决定吧。如果你们赢了，就按你们说的上课。但如果你们输了，就这样回去。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

卢伊娜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塞蕾娜。

塞蕾娜只是有些疑惑。

“理解力”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应用于国际象棋呢？

“明白了。卢伊娜，你先来吧。”

塞蕾娜推了推卢伊娜的背。她被突然推出去，用表情骂了塞蕾娜一顿，但很快低下头走了过去。

“虽然技艺有限，但愿能成为陛下的对手——”

“两人一起下也可以。”

听到皇帝的话，塞蕾娜摇了摇头。她打算观察卢伊娜和皇帝的对局，以判断“理解力”的适用性。

“嗯。一对一有点无聊，但好吧。开始吧。”

“是。”

卢伊娜执白，索菲恩执黑。

啪—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音。

开局很熟悉，对局慢慢展开。

卢伊娜每一步都要反复思考，而索菲恩只是瞥一眼就移动棋子。仅凭这一点，胜负已成定局。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

“将军。”

棋盘上只剩下黑色的棋子。

“……输了。”

“卢伊娜，你太过于保守和分析了。这样，和凯隆下棋会更有趣。下一个，是你吗，塞蕾娜？”

皇帝看着塞蕾娜。她那感兴趣的目光中隐约带着敌意。皇帝显然已经开始讨厌塞蕾娜了。

“是。”

“你要让朕觉得有趣一些。否则，可能会受到惩罚。”

塞蕾娜代替卢伊娜坐到了那个位置。

“双方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

“是的。”

这是为了防止万一魔力失控的保险措施。

“如果输了，我会干脆退出。不会再有重赛或复盘。”

“……好吧。随你便。”

那粗俗的话语刺激着塞蕾娜的耳朵。

塞蕾娜是白方，先手。她只管移动棋子。不久，黑方回应了她的行棋，塞蕾娜随心所欲地下着国际象棋。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不知不觉中……

视野被蓝色染色，仿佛深蓝色的颜料渗入了瞳孔。

这是“理解力”的显现。

* * *

……索菲恩在想。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

打个比方，就像看着一只野狗。她的行棋既粗糙又快得令人费解，极其凶猛。虽然相当猛烈且凶悍，但还显得有些粗糙。

未加雕琢的野性如同玻璃碎片般锋利。

稍有松懈，就会对自己造成致命伤害的利器。

与卢伊娜相比，它要凶残和威胁得多。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诱导混战，一往无前地发动攻势。一旦发现破绽就立即进攻，有机会就咬住不放。

索菲恩交替观察国际象棋盘的局势和对手的脸色，展开主教。

啪——

啪——

紧接着，王后迅速移动。

使用王后，从构思到落子不到三秒。尽管这种鲁莽令人惊讶，但并不算失误。

索菲恩凝视着对手的眼睛。

这家伙，莱昂哈特的当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国际象棋盘，毫无动摇。

是因为没有食物而饿了吗，

还是单纯喜欢战斗呢？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家伙。

“……哼。”

然而，索菲恩知道这种偏执行棋的弱点。

饥饿的野狗会因攻击性而盲目，即使是最小的陷阱也会自毁。

啪——

索菲恩故意在精心构建的连接点上露出破绽，看似失误的陷阱。

任何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诱人的失误，但只要踏入这里，对手就会被包围。

索菲恩保持扑克脸，等待对手的下一步。野狗连犹豫都没有，完全按照索菲恩的引导落入陷阱。

野狗不知自己已经陷入陷阱，顽固地继续撕咬，索菲恩露出了微笑。

啪——

骑士抓住了这家伙的王后。

游戏结束了。

本该结束的。

……可是，

“······.”

索菲恩仍然觉得形势奇怪。原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的游戏，却比预期持续得更久。

这家伙毫不犹豫地移动棋子。

作为皇帝，自己也不可能比这家伙思考得更久。

索菲恩勉强跟上了她的速度，但这家伙始终不停地进攻。

虽然成功反击并吃掉了对方的棋子，但渐渐地，有一种陷入泥潭的感觉。

显然，局势依然有利，甚至始终如此。

然而，这种诡异的氛围是什么？

胜利近在咫尺，反而感觉被这家伙牵着走，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某一刻，

塞蕾娜停止了行棋。国际象棋进入了“终局”，皇帝看着棋盘上所剩无几的棋子。

她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索菲恩心中疑惑，随即根据棋盘上的布局预测塞蕾娜的下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索菲恩脑海中棋子不断展开。

这家伙的主教占据了与国王相连的位置，自己的王后抓住了她的主教，但……正是第八步。

“······.”

皇帝看到了自己的失败。

如果塞蕾娜这样下，无论采取何种策略都无法挽回败局。

不，

不是“这样下”，而是她“引导自己走到这一步”。这就是之前那种诡异氛围的原因。

索菲恩无法理解这种精妙的布局。塞蕾娜留在棋盘上的每一个棋子，每一个位置，都有其意义。

难道是我太轻视了？

究竟从何时起，我被这样牵着走了？

皇帝在沉默中抬起头来。

“······.”

塞蕾娜正直视着她。一直盯着棋盘的她，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固定在索菲恩身上。

塞蕾娜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她要做的只是移动棋子。

……然而，

她的下一个动作再次超出了索菲恩的预料。

啪——

她主动推倒了自己的国王。

白色的国王在棋盘上滚动，最终跌落。

皇帝抬起眼睛，注视着塞蕾娜。

“你在干什么？”

面对这冷漠的问题，塞蕾娜回答道：

“我输了。”

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索菲恩反问道：

“我的国王还没有被抓。”

“我已经看不到解决的办法了。”

……这个解决办法是你的，还是我的？

还没等皇帝问完，塞蕾娜已经站了起来。

“既然我们俩都输给了陛下，今天就遗憾地告退吧。下周再见。”

承诺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离开了。

没有复盘，也没有再战。

塞蕾娜忠实履行了承诺，皇帝则怒视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