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以血性和力量主导的妖怪社会所不具备的人性，或许这份仁善能弥补她内心的冷漠，但还不足以改变她的想法。
如果是楚玖儿，她应该很乐意听小家伙的意见，哪怕没有应安的请求，过去的千年间她也曾多次请求黎珏对危难孱弱之人施以援手，只不过大多时候只能换来她的一句，“与我何干”。
应安吃饭看起来都没那么积极了，不像刚刚那样狼吞虎咽的，黎珏想了想，说道，“小安知道这座学校有个怪谈故事吗？”
“什么？”应安抬起头来，又被她的话吊起了兴趣。
“这座城市每年都会有几个中学生离奇失踪，到处查不到一点线索，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都是这间学校的学生。”
“没找回来吗？”
“一个都没。”黎珏故意添油加醋，弄出一副阴冷怪异的语气，想吓一吓应安，“如果是妖怪做的，肯定会有妖力残留，秘会早该介入调查，如果是人类，就不该能做得这么干净，小安，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我，我怎么知道…”
“说不定是鬼哦~”
“鬼？！”
应安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之前被妖怪袭击的时候他都没有害怕，可是面对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惧，毕竟妖怪还有形体，能交流，恶鬼完全没有处理的手段。
“姐姐你那么厉害，应该打得过鬼吧？”
“那可说不准，姐姐也没见过鬼。”
这顿午饭应安还没吃完就撤了，似乎是真的被黎珏吓到了，一下午都在想于暖的失踪和黎珏说的怪谈，课都没怎么听进去。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朱姚也发现应安一直在走神了，等下了课，他特意把应安叫到了讲台桌旁，面带笑容地问，“应安你这节课被老师抓到好几次了，在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没想什么啊。”
“说实话，老师又不怪你，你不说的话，我只能去问问你姐姐了。”
“别别别。”应安知道黎珏不会因为这点事把他怎么样的，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坏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于是将自己从黎珏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听到他的话，朱姚皱着眉想了想，“你上周末是不是看到于暖来找我了？是不是觉得和老师有关系？”
“当然不会，朱老师是好人，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呵，谢谢小安的信任。”
朱姚摸了摸应安的头，看起来委屈又欣慰，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愿意相信自己的人，“早上警察叔叔来找老师问情况，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小安还相信老师，真好。”
“怎么会，朱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应安心里还是很信任朱姚的，更何况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于暖的失踪与他有关，被他人揣度怀疑的感觉很不好受，他不愿做这种事。
晚饭结束后，上完了晚自习，应安和往常一样坐着黎珏的车回家，夜色浓郁，车子在高架桥上飞驰，两侧无数的灯光飞速流逝，一座座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像是俯瞰世间的巨人。
“姐姐，你觉得朱老师是个怎么样的人？”
“朱姚？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应安的脑袋抵在车门上，晚风在汽车疾驰中扑面而来，他茫然地望着夜幕下璀璨的街景，轻声问了一句，“他会是坏人吗？”
“小安觉得之前那只袭击我们的妖怪坏吗？”
“当然坏了，他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可妖怪的坏到底是光明正大的，妖力的强弱直接决定我们地位的高低。而人不一样，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是同样的双手双脚，所以人会用其他东西来谋求权利。”
应安听得稀里糊涂的，“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姐姐想告诉你，人才是最会伪装，蛊惑，欺骗和隐忍的，那些妖怪不屑使用的手段，人能无所不用其极。勾践，赵高，徐福，司马懿，安禄山……史册留名的就不少呢。”
“所以朱老师也可能是坏人吗？”
“谁都可能是。”
除了楚玖儿，黎珏心想，以她几千年来对她的了解，这姑娘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大好人，满世界的妖怪都找不出几个她这么心善的。
就是有点懒，还有点不靠谱。
“那姐姐是吗？”应安问。
“在很多人和妖怪眼里，姐姐可是坏透顶了，你不也说姐姐是坏女人吗？”
“我那是开玩笑的，姐姐是很好的人。”
黎珏浅浅地笑了笑，这还真符合小家伙天真单纯的性子，她心里那些阴暗肮脏，见不得人的欲望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好人这词用在她身上多少有点可笑，小家伙还远远没真正地了解她。
当知晓她内心的真面目后，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车子刚使过高架桥的半道时忽然没油了，黎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午又把给车子加油的事情忘掉了，这会儿彻底开不动了。
她把汽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没油了，等姐姐一会儿哦。”
黎珏下了车，站在高架桥的栏杆旁，给楚玖儿打了个电话。
“大姐，我睡衣都换好准备上床了，你能不能换个人折腾啊？”楚玖儿不情不愿的。
“我现在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你猜我和谁一起的？”黎珏把手机贴近车窗，“小安，来玖儿姐姐打声招呼。”
“玖儿姐姐，晚上好！”
“小安也在，晚上好啊。”
黎珏把手机收了回来，“怎么样，来不来，不来我带小安开房去了。”
“行行行，我这就去，等着。”
她挂掉电话，站在围栏边望着城市的夜景，应安从车里冒了出来，坐在桥上，双脚穿进栏杆的间隙在空中晃悠着，黎珏也坐了下来，和他挨得很近。
“地上很脏的，以后你的衣服裤子要自己洗了。”黎珏虽是这么说的，却没有责怪的语气。
“嗯，我会洗的。”
应安点点头，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光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姐姐，如果我和于暖一样消失了，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