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怀疑是人在朴茨莱顿的伊莎贝拉给温普顿帮下套让他们自乱阵脚,也有人怀疑是不是温普顿帮中的激进派为了对抗新的继承法案故意将事情闹大让伊莎贝拉下不来台,甚至有人认定这是已经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利兹爵爷老糊涂了,因为过于偏爱长孙不惜谋杀自己的次子也要给对方留下更多遗产。
事情最诡吊的地方就在于,明明邦纳家也是王国这张棋盘上的大玩家,就是没有哪怕一个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们。
因为表面上看来邦纳家实在是没有干这件事的动机,何况此时此刻的邦纳家的家主狮鹫王国的国王盖乌斯正在帝国北方那瘟疫肆虐的前线焦头烂额呢,哪儿有那份闲心在大老远的温普顿搞事?
看到这口凶手的黑锅到处乱飞唯独没有扣到自己这个真凶头上,早就习惯了邦纳家几十年如一日接锅大侠角色的布鲁图斯简直就如同在八月焦阳下吃了碗冰沙般清爽,黑暗女神保佑他娘的俺们邦纳家总算混上幕后黑手这个角儿了!
在过去邦纳家虽然恶名昭彰,但因为格里芬尼亚王室的舆论抹黑许多不是邦纳家做下的恶事全都被老国王扣到了他们头上,尽管自己也不干净的邦纳家并不怎么在乎身上多出这点脏水,尝试澄清了几次之后发现无果也放弃了挣扎,但没事总有黑锅莫名其妙往自己脑门子上扣还是让人非常不爽。
看看现在呢?明明事情是咱们做的可其他人就像瞎了眼一样互相猜忌,这种暗中将大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实在是令布鲁图斯欲罢不能,这才叫真正的地下皇帝嘛!
想到这儿布鲁图斯便不由得再次感慨起了家主大人的伟大,说起来可能有点大逆不道,但过去邦纳家始终那般被动跟老家主过于急功近利容易被人抓住马脚的性格脱不开干系,如今盖乌斯上台局势立即就扭转过来,大概这就是家主大人仿佛向自己叮咛的所谓闷声发大财?
虽然走到哪儿都被人当成穷凶极恶之徒来畏惧也挺不错的,布鲁图斯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体验,至少邦纳家不会因为有太多外来的目光注视而总是放不开手脚了。
至于下手坑害那个什么海登,布鲁图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就这种被自己给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货,自己将他吸纳进邦纳家的势力为家主大人效力已经是他天大的荣耀,等对方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早已落入陷阱之中,难道还有胆子反抗不成?
如果放在平时被作为利兹家族下一任家主培养了十几年的海登确实不会如此冲动,但沉重的压力已经让这位仁兄处于崩溃的边缘,许多往日能够注意到的异常之处现在也都被下意识忽略掉了。
“海登少爷,您会主动联络我们这些上不来台面的穷鬼可真是稀奇,莫非除了那个家仆之外您在利兹家族中的后手没能派上用场?”温普顿港区一间只有穷水手才会光顾的脏乱差小酒馆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浑身横肉的家伙正笑呵呵地调侃着面色阴沉的海登。
“废话少说,我这儿有个麻烦的活儿你们接不接?”心中都快憋炸了的海登恨不能上去给这可恶的贱民两拳头,可是看看人家身上的肌肉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他忍了!
“价钱合适那我们肯定接啊,不过少爷你先动手已经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了,你那两个兄弟简直恨不能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全是人,这种时候想杀他们怕不是得有一支军队打进利兹老宅里去才有可能把他们干掉吧?”刀疤脸既没急着答应也没直接拒绝,傻子都看得出来这老兄是打算坐地起价。
“……你们要多少?”海登明知道人家在借机敲竹杠,但他也知道刀疤脸说得都是实情,他二叔的死已经是打草惊蛇,自己那俩堂兄弟只要智商高于四十就不可能放松身边的警备,这种掉脑袋的狠活要价少了海登才觉得不正常呢。
刀疤脸没吭声,只是朝海登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金镑?这个价格倒也不是不……”
“呵,少爷您想什么呢?一万金镑确实诱人可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我们要一支舰队。”还没等海登自作多情,刀疤脸就冷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不可能!”听到如此狮子大开口海登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真当我是做慈善的吗?还一支舰队!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白垩湾的局势有多紧张?!如果利兹家的造船厂莫名其妙没了一支舰队的消息传出去我这脑袋搞不好都没法留在脖子上,我可不想被北边那只伯劳鸟扣上私通海盗的罪名。”
海登好歹也是家族继承人,哪怕现在情绪激动了些基本的逻辑思维还是在的,利兹家族作为温普顿最大的造船商肯定不差那一支舰队,但眼前这家伙是干什么的?说他们把这支舰队要走之后会老老实实拿去做生意打死海登都不信,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这支舰队会摇身一变成为海盗舰队,等当局追查下来人家说跑就能跑,自己家大业大的只能留下来吃瓜落。
“我们当然知道公子这么做承担的风险,可您也得理解我们的风险啊。”刀疤脸假惺惺地苦着一张脸,“那可是强冲防备森严的利兹老宅去杀人,性质跟武装造反差不多,等做完这一票弟兄们以后也甭打算在温普顿这城市里混了,我总得给大家留条后路吧?”
“不行,谁知道你们拿到舰队会做什么?”海登心里觉得对方说得有那么点道理,事关自家小命他还是强硬地拒绝了,“我不动手还有三分之一的家族遗产可以继承,给了你们舰队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你当我是个分不清楚轻重的傻子呢?”
“呵,海登少爷还真觉得自己能活到继承家业呢?原来你这豪门大少这么天真啊。”刀疤脸闻言也不多话,只是用看死尸般的戏谑眼神冷冰冰地盯着对方。
“你、你什么意思?”海登被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他怎么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呢?
“就是字面意思。”刀疤脸那难看的笑容变得愈发放肆了,“少爷你该不会认为想起来买凶杀人的就只有你一个吧?你那对儿好兄弟可是花了两万金镑要你的人头,人家比你大方多了,而且杀你的难度也比杀他们两个低多了。”
“你少跟我这儿信口胡说!”惊疑不定的海登越想越觉得自己那俩堂兄弟还真有可能花钱买他的命,但豪门少爷的教育还是让他很好地压抑住了脸上的表情,“既然他们出的比我多,踏进这个门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把我宰了,哪里会留给我机会提价钱?”
“啧啧啧,我看少爷你是完全不懂哦。”刀疤脸贱兮兮地砸了砸舌头,“不管是你还是你那对堂兄弟是不是都太小瞧我们这些在死人堆里长大的‘贱民’了?弑亲恶行的罪证被捏在我们手上,你们会乖乖交钱就一拍两散?怕不是钱还没在手里攥热乎就得像那个仆人一样被杀人灭口哦。”
海登没有出声却是心头剧震,刀疤脸说得没错他事后是真不打算认真交钱而是准备趁着对方杀掉两兄弟的混乱直接把对方给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自己在温普顿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如果再把弑兄的帽子扣死怕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禽兽来看待,到时候怕不是整个温普顿是个人都会与他为敌。
什么你说在匪徒攻入利兹老宅的那一刻海登的凶手身份就藏不住了?拜托,有动机跟有实锤证据完全是两码事好吧,在这金钱至上的温普顿为了争夺家产那些商人子弟什么脏事干不出来,只要没被人抓到实锤还不是个个都活得人五人六?人类的记忆是很健忘的。
“必须是这个价钱?”沉思良久,海登不甘心地发问。
“对,必须这个价钱,不然就免谈。”刀疤脸答得斩钉截铁,“海登少爷要是不肯答应就当大家今天没见过,虽说我们不想因为烫手的金镑对您下手,可温普顿这么大谁知道其他亡命之徒会不会……嘿嘿,总之我言尽于此啊。”
“好,但是我也有条件!”面对刀疤脸不怀好意的威胁,海登感觉脑子里好像有哪根弦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