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到一半。
倩倩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嫌烫，小手捏起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朝着沙发上的苏言晃了晃。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屋内，晶莹的汤汁顺着包子褶轻轻颤动。
“不用，你吃吧。”
面对来自女儿的关心，苏言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扯出一个笑容：“你妈给我喂饱了已经。”
“菜鸡。”
江芷翻了个白眼，对于苏言口中的埋冤不屑一顾：
“谁让你嘴贱的？”
“我嘴贱你就能动手吗？”
苏言义正言辞，唯有打嘴仗这块儿，他是不可能认输的。
“江芷同志，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有暴力倾向。”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江芷斜了他一眼，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家伙又要开始嘴欠了。
“我在想……”
苏言沉思了一会儿，语气认真地说道：“未来你会不会家暴我？”
他可是山东男人！
各位要知道，在山东，女人那可都是不能上桌吃饭的（误）。
那他要是反被老婆给打了，岂不是很丢面子😨？
“家暴你也给我受着。”
听见这话，江芷抿了抿唇，有些不开心了：“嫌我有暴力倾向啊？那你以后倒是别娶我呀！”
话一出口，饭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汤汁滴落的声音。
“……”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江芷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她在说啥？
气氛到了一种很是尴尬的程度，苏言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她红透的耳根：“我什么都没听见。”
这人……怎么又菜又爱玩的？
“这啥？”
忽然注意到茶几上的相框，苏言赶紧转移话题：“照片上的是你？”
江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照片——是大学军训那会儿，她和林书婉的合照。
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照片。
因为穿着军训装的缘故，再加上本来就出色的相貌，仅从这张照片来看，根本看不出她的性别，所以江芷也就没有把这张照片给收起来。
“嗯。”
”另一个女的是你朋友？”
“嗯……”
江芷同样是轻轻地应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不喜欢拍照。
嘶……也不能说不喜欢吧？
照片里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拍了也没什么意思，久而久之，照片对她来说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也是江芷之前为什么想不起来给倩倩拍照的原因。
那她为什么要和林书婉合照？
好像是当初林书婉提出的请求，说是要合影留个纪念。
江芷想的则就很下头了……她看上林书婉了，那既然林书婉想跟我拍照，是不是说明她也喜欢我？
草。
还真是挺下头的。
可江芷当男人的时候是帅哥啊！
帅哥的下头能叫下头嘛？那TM的叫自信好不好啊！
两人真正开始有情感上的交流，也确实是从这张合照开始的。
还以为她和林书婉真的会这么走下去，如果没有变成女生，现在她应该已经对林书婉表白了吧……
“哎。”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后，江芷伸手将相框轻轻扣在茶几上。
内心却是决定，找个时间，和林书婉做个了断吧……
毕竟她连性别都变了，还带了个娃，未来的丈夫也在身边，林书婉能忍住不扇她，江芷都算她牛逼👍。
一旁的苏言：😳。
几个意思啊这是？
不是气氛咋又不对了？
“那个、那个啥，”苏言假模假样地瞅了眼手机，离训练赛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该走了。”
“训练赛马上要开始了。”
反正已经见到倩倩了，再待下去属实没什么必要。
然而，倩倩却不乐意了：“不要不要嘛！倩倩不要爸爸走！”
怎么这就走了呢？
她才刚和爸爸见面而已呀！
倩倩还有好多话没和爸爸说呢……哎呀早知道就不让蕾蕾公主和奶龙结婚了，浪费好多时间呢！
此时此刻，小丫头心里满是后悔。
“爸爸能不能不走？”
倩倩小声嘟囔着，语气沾上了点哭腔，眼中匍匐出水花：“爸爸不走，倩倩才不要爸爸走呢。”
哎哎哎！怎么哭了呢还？
看见自家闺女委屈爸爸地小脸，苏言心头一软，心疼的同时，唇线绷直，莫名的还有点想笑。
原因无他。
实在是倩倩哭泣的模样……又可爱又可怜的。
小丫头的小脸皱成一团，像只被抢了松果的小松鼠。
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鼻尖泛着可爱的粉红色。
最要命的是她一边哭，嘴里咀嚼着小笼包还不带停的，面渣挂在她的嘴巴边，看起来令人忍俊不禁。
苏言：“别哭了倩倩。”
“呜呜呜，倩倩不要爸爸走，妈妈也舍不得爸爸走呀！”
江芷：5Q。
见哄娃无效，苏言头疼地扶了扶额，求助似地看向江芷。
招架不住了我！
“……”
还得我出马呀！
江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来到倩倩身边，抽出一张纸巾，为她擦试着眼泪：“咱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小心地拍着倩倩的背，生怕小家伙被嘴里的小笼包噎到。
“爸爸有工作要忙，倩倩是个懂事的孩子对不对？”
“嗯嗯！”
小丫头抽噎着应答，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可是倩倩想爸爸多陪陪我嘛，倩倩都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妈妈……”
小丫头突然仰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目光直直地望向江芷：
“你都不想和爸爸在一起吗？”
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粘着爸爸。
有时候爸爸嫌妈妈烦了，妈妈还会故作委屈的撅起小嘴撒娇，或者假装生气，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闻言，江芷嘴角抽了抽。
她怔怔地转头，看向苏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想啊……”
“妈妈可太想和你爸在一起了。”
苏言后背一凉：🥵。
对于未来自己的雌堕程度，江芷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她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这样吧，我们去送送爸爸好不好？”
“我们把爸爸送到他工作的地方，然后再回家，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路上和爸爸说。”
她细声细语，抬手抹了抹倩倩占满泪水的小花脸，声音轻地像蚊子哼哼，又如三月春风般温柔和煦。
苏言看呆了。
直到江芷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就听江芷说道：“发啥呆呢，我们和你一块去俱乐部可以不？”
就当带倩倩出门兜兜风了。
“啊……行……”
——————
小区停车场。
蝉鸣声嘶力竭地撕扯着空气，像一把把钝锯在热浪中来回拉扯。
江芷一上车，一股混合着皮革和烟草味的味道就钻入鼻腔，她看了眼后座的倩倩，随即升下了点车窗。
“以后别在倩倩面前抽烟。”
犹豫了一下，她对着正在系安全带的苏言说道。
和起床气相比，这才是真正的个坏习惯，在孩子面前，能不抽还是不抽，不然被有样学样就麻烦了。
苏言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江芷皱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卧槽你认真点啊大哥，你是要开车的，能不能精神点？”
“我没事……”
苏言斜睨她一眼：“不是你丫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这不是担心嘛……”
两人交谈的时候，车缓缓地开了，挟着丝丝凉意的热气涌入车内，将车里的烟草气息吹淡了几分。
苏言偷瞄了一眼，夏风掠过，撩动江芷高高束起的马尾，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光泽。
他的脑海中遽然浮现出早上江芷忙活的场景——买早餐，拖地擦地，替倩倩扎辫子，洗她们娘俩的衣服。
“你……”
苏言顿了顿，开口问道：“这半个月，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你说什么？
江芷没听太清，她顺手关掉车窗，耳边的噪音减小了许多：“什么这样过来的，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苏言却是闭口不言了。
这下，他心里确确实实地对江芷升起了不小的尊敬。
不如说她一个22岁的女大学生，能够接纳倩倩并细心照顾，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说起来，现在坐在他旁边的这位，是他实打实的未来老婆哎！
怎么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呢？
苏言是了解自己的，在原本的设想中，他一直都会是一个人，会🦌会馋会🐔痒，但就是不可能找对象。
结婚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看江芷的样子，好像对这些感情之类的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
那么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们两个对情感避之不及的人走到一起，成为如此恩爱的一对夫妻？
怎怎哇嘎纳油！
“喂喂，苏言？”
就在这时，江芷的一声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知不觉中，红灯亮起，汽车停在了一个路口。
“干嘛？”
江芷指着窗外一个超市，门口停着一辆她十分眼熟的小电驴，上面还放着两瓶茅台和两桶花生油。
我擦嘞！
差点把这茬忘了！
苏言更疑惑了：“不是你倒是说话啊？那个电动车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我的车。”
“？？？”
顶着苏言看智障的眼神，江芷难得感到一丝窘迫，她俏皮地吐了吐粉舌，转头向后座张望。
这是辆商务车。
虽然不知道苏言为什么买这种大叔才开的车型，但是商务车的后备箱，空间一般都很大的对吧？
哎☝️😀！
我有一计！
江芷问：“你现在很急吗？”
“不急吧……”
苏言不明白江芷问这个干嘛，但不急倒是真的，毕竟训练赛要开始了什么的本来就是他吹的。
然后他就看见了令他毛骨悚然、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你要是不急的话～”
江芷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黏了上来，纤细的手指紧紧扒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她微微仰起小脸，粉嫩的唇瓣嘟成一个撒娇的弧度。
平日里清冷的桃花眼此刻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滴出水来。
最要命的是她刻意掐着嗓子，甜得发腻的声音像是被蜂蜜浸泡过，听得苏言直起鸡皮疙瘩：
“帮我搬车好不好吖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