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弥漫，万物肃杀。
凌霜眼睫微颤，蓦地睁开双眸。
身侧，闭目调息的玄清真人有所感应，缓缓睁眼，望向她，“师妹，何事惊扰？”
凌霜眸光幽邃，北境寒风似乎都灌不进她眼底的冰冷。
她未作答，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长儿出事了！
留在那云雀鸟上的神识，感知到那头的强烈波动。
绝不会有错，若无生死之劫，定然不会如此强烈！
可她远在北境，与长儿相隔何止千万里之遥，便是她已臻元婴，亦无通天彻地之能，于瞬息间分身降临。
更何况，眼下奇书即将出世......
玄清见她面色极差，眼中满是焦急，心中也是有所猜测。
可凌霜师妹性子清冷孤高，如今这般模样，倒像是换了个人。
那季白长资质虽是妖孽，可究竟有何等魔力，能让她如此牵肠挂肚？
“师妹宽心，我已在来北境之前，便已通告蝶仙师妹，她不日便会抵达凤炎王朝，有她照看，想来你那弟子，当无大碍。”
“不成。”凌霜终于开口，“我必须亲自回去。”
玄清真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素知凌霜绝非拎不清轻重之人。
眼下奇书即将现世，此等关乎宗门乃至整个东洲格局的头等大事，她竟要为了一个弟子，轻言放弃？
“师妹！”玄清语气重了几分，“奇书出世在即，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缘，你......”
玄清真人话音未落，周遭风雪中，数道气息随之波动。
“玄清掌门所言极是。”一道苍老声音响起，风雪中，一位鹤发老者缓缓睁眼，目光如炬，“凌霜真君，奇书干系重大，还望以大局为重。”
“不错，”另一侧，一名手持拂尘的中年道姑亦开口，声音清冷，“一弟子之安危，焉能与我等道德仙宗千年气运相较？真君莫要因小失大。”
又有几位长老出言附和，言语间皆是劝阻，认为凌霜此举不智，有负宗门期望。
风雪似乎更紧了些。
凌霜霍然转头，眼中血丝隐现，那股寒意，竟让玄清也心头一凛，“可若他死了，这天下机缘，于我何干？！”
“你……”鹤发老者语塞，显然未料到凌霜竟会说出如此叛逆之言。
玄清真人面色一沉，踏前一步，语气已带上几分严厉：“凌霜！”
凌霜却不再看他，亦不再看任何人。
她只是微微仰首，望向那风雪呼啸的南方天际。
长儿...
你一定要等为师！
下一瞬，她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更为凌厉的剑意冲天而起，竟将周遭风雪都逼退数尺。
“我意已决，师兄...对不住了......”
话音落，白影一闪，已然化作一道流光，不顾身后玄清真人的怒喝与众长老的惊愕，径直破开风雪，向着南方天际疾驰而去。
其速之快，竟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白色气浪。
原地，玄清真人脸色铁青，拂袖怒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那鹤发老者亦是摇头叹息：“凌霜真君天纵奇才，奈何...唉，性子太过刚烈执拗。”
中年道姑收回目光，幽幽道：“那季白长，天赋虽高，可与奇书相比，却根本不值一提，如今竟能让凌霜仙子如此不顾一切......”
风雪依旧，只是众人心中，却因凌霜的决然离去，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沉重。
玄清真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意。
凌霜此去，不仅仅是放弃了奇书机缘，更是将道德仙宗置于一个尴尬境地。
奇书出世，各方势力云集，少了一位元婴巅峰的真君坐镇。
这争夺，怕是会凭空生出许多变数。
......
季白长瞳孔骤然一缩。
他娘的。
终究是托大了。
按理来说，自己如今修为炼气九层，更有《东壁十二卷书》洗练，左右不过一桩普通的历练，断然不可能落到如今的下场。
苏姑姑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面容上，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弧度，喉间发出嗬嗬怪笑，身上妖气与玄珠血光交织，竟是化作一道暗红色的血焰，冲天而起。
她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那枚玄珠之中。
秦彩彩急声道：“九尾玄珠，除了遮掩天机，更能燃寿催元，以命换力！她这是彻底疯了，在燃烧自己的妖丹与寿元！”
“小杂种，给老娘死来！”
苏姑姑眼中血丝密布，猛地将玄珠对准季白长，珠身上九条血色狐尾纹路光芒暴涨，一股恐怖的能量骤然凝聚。
不好！
季白长心中警铃大作，不及多想，强提一口灵气，流青剑横于胸前。
“轰！”
暗红色光柱自玄珠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轰在流青剑剑身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流青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光华瞬间黯灭，竟是被硬生生轰出一道裂纹，倒飞而出，斜插入数丈外的地面。
季白长如遭雷击，整个人被那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狠狠撞飞，身在半空便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砸在远处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季师兄！！！”莫锦之俏脸惨白，想要上前，却被苏姑姑一道血色妖力匹练逼退。
“别急...等会就轮到你们了......”
狐妖狞笑一声，缓缓走向季白长。
季白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觉浑身骨骼欲裂，灵气更是涣散不堪，难以凝聚。
他咳出一口血沫，视线有些模糊。
师尊啊师尊，您老人家再不显灵，徒儿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莫锦之泪眼婆娑，死死咬着下唇，却不敢妄动，生怕激怒那已然疯狂的狐妖。
秦彩彩亦是面色苍白，她方才与季白长联手，亦消耗巨大，此刻面对燃寿催元的苏姑姑，心中已是一片绝望。
苏姑姑抬起手，指尖血光凝聚，便要了结季白长性命。
便在此刻，远处天际，一道紫色流光毫无征兆地乍现，如惊鸿一瞥，刹那间便已临近！
紫光敛去，现出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身姿婀娜，容颜绝美，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娇憨与慧黠。
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篮，篮中似有百花绽放，香气若有若无。
女子轻飘飘落在偏厅门口，目光在场中一扫，最终落在季白长身上，嘴角微微一翘。
季白长看清来人，涣散的眼神骤然一凝。
蝶仙长老？
她怎么来了？
苏姑姑面色陡然一沉，那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住突然出现的女子，声音嘶哑：“我道是如何，原来还有后手！”
蝶仙闻名东洲，她曾经好歹也是青丘之人，自然认识。
蝶仙长老却似未曾听见苏姑姑的狠话，莲步轻移，走到季白长身前数尺之地，低头打量着他狼狈的模样，啧啧两声。
“哎呀呀，这不是凌霜师妹那个宝贝徒弟么？”
“怎么搞得这般凄惨？”
“啧，身子骨都断了，回去凌霜师妹怕不是要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