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林溯安的声音在清晨的静谧中响起，带着一丝努力振作的精气神。
一大清早，林溯安重新焕发出精神，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西装的面料在微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裁剪贴合身形，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脚上却出人意料地蹬着一双运动鞋，休闲的运动鞋与正式的西装碰撞出别样的风格，为他增添了几分年轻的活力。
“好，安。”
楚雪端着一份早餐，轻盈地来到餐桌前。
洁白的餐盘仿若承载着清晨的纯净，上面摆放着两颗金黄的太阳煎蛋和几片色泽诱人的午餐肉。
“早去早回吧，一会儿我也要去上班了。”
林溯安方才已享用过同样的早餐。
此刻，他的嘴角还叼着半颗尚未咀嚼完的太阳煎蛋，又连着咀嚼了好几下，带着几分生活的烟火气。
楚雪一直热衷于为林溯安准备与鸡蛋相关的早餐。
女人总说，清晨是人体最需要汲取营养的时刻，而鸡蛋的营养近乎完美，是生命之初蕴含的无限可能。
于是，在这三年的时光里，林溯安俨然成了鸡蛋的忠实拥趸。
上学时，楚雪偶尔为他点的外卖中，必定会有一颗水煮蛋。
如今大学毕业，两人开启同居生活，鸡蛋依旧稳稳占据着他们清晨时光的一角，成为日复一日平淡日子里的温暖注脚。
林溯安迅速下楼，迈出家门。
他抬手将昨天备份的文件删除，而后重新选定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在待遇与薪资方面，与另一家本是旗鼓相当，只是稍稍逊色了些许。
原本林溯安并未将其纳入首选，甚至只是将它置于备用考量之中。
但昨日楚雪手机上的那封信件，让他毅然决定尝试一番。
他并非对楚雪心存怀疑，只是有些事情，他渴望亲自去一探究竟。
他向来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自卑与敏感，甚至偶尔会自嘲太过谨慎，可在这件事上，他的直觉驱使他迈出这一步。
很快，林溯安来到小区门口。
近日阳光正好，温暖的光线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披在他身上，暖意从肌肤渗进心底，让他原本紧绷的心情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他随意拦下一辆出租车，车身是惹眼的绿色，在街道上十分醒目。
钻进出租车后，林溯安慵懒地靠在后排的沙发上。
车内空间略显狭小，廉价清洗剂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虽不至于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却也隐隐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帅哥，去哪儿？”
司机是一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大叔，身着一袭白色T恤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林溯安告知了目的地，途中还与对方电话联系过。
除了第一次拨打电话时，线路莫名占线外，后续沟通并无任何异样。
“是林溯安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林溯安微微一愣。
他未曾料到对方竟在第一次通话时，就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林溯安只是下意识地随口一问。
“哦，这不奇怪。”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男性，声音沉稳，透着一股理性的干练。
“您昨晚不是给我们投了简历，我们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也确认了您的信息。”
林溯安微微点头，心中没有过多疑虑。
随后，他与对方确认了见面时间，一路抵达公司门口，才下了出租车。
站在公司门口，林溯安仰头望去，这是一家规模宏大的公司。
巨大的建筑高耸入云，仿若一头沉睡的巨兽，遮天蔽日，投下的阴影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将林溯安以及背后宽敞的马路尽数笼罩。
林溯安走进公司前台，礼貌而简洁地向前台小姐说明来意，便依照指示登上电梯，前往公司三楼的面试区域。
大公司的电梯运行平稳，没有那种忽上忽下的不适感，林溯安不过是稍作发呆的工夫，电梯便稳稳抵达了三楼。
一出电梯，林溯安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一条冗长的队伍蜿蜒在眼前，如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岗位竟会如此抢手，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应聘。
“这…”
林溯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便面对这般状况，他也只能坦然接受。
毕竟，这是他临时做出的决定，怨不得旁人。
无奈之下，林溯安排进了队伍之中。
很快，凭借他高挑的个子和温润柔和的面容，周围不少年轻人主动与他搭话。
林溯安只是礼貌性地简单回应着。
这次他准备得还算充分，两家公司的面试需求相差无几，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能顺利进入第二轮面试。
一位个子不高的年轻人发出一声叹息。
“哎哟。”
“我最近压力可太大了，找了好几家公司，没一家愿意录用我，我都觉得自己快得抑郁症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另一位青年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也是，现在年轻人的压力，哪儿能跟以前比啊。”
“现在随便从楼上扔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一大片大学生呢。”
“压力大？”又一人接话道，“这好办啊，去看看心理医生。”
“听说最近有一家很出名的私人心理诊所，收费也不贵，听说医生还是个大美人儿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
林溯安没有参与他们的交谈，只是在听到“心理诊所”这几个字时，心底微微一动，有些无法理解。
心理诊所，那是什么？
该不会是精神诊所一类的吧。
前方的队伍缓慢前行，如同一只负重前行的蜗牛，众人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由于没有歇脚的地方，大家只能歪七扭八地站着，姿态各异，活像一排营养不良，枝干扭曲的歪脖子树。
唯一能支撑众人继续站在这里的，便是从磨砂玻璃面试房间内，隐隐约约传来的“下一个，请进”的声音。
终于，轮到了林溯安。
他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在前一个人走出面试房间前，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仿佛这个小小的举动，能为他在面试官那里赢得更多好感。
走进面试房间，林溯安在一张简洁的椅子前落座。
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紧张。
经历了多次面试，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
在面试官的示意下，林溯安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自己，接着从容不迫地回答面试官提出的问题。
周围两位面试官频频点头，面露赞许之色，唯独坐在中央的那位，神色凝重，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又来了。
又是这样！
林溯安熟悉这种感觉。
就好像有人精心准备了一份包装精美，系着丝绸彩带的礼物送给他，当他满心欢喜地打开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果不其然，在听了一连串熟悉的回绝客套话后，林溯安只得扯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他…又一次被拒绝了。
林溯安的心情有些低落，但与以往的失败相比，他的心底竟莫名多了一丝轻松与愉悦。
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确认了一份心意。
林溯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因这一次的失败而一蹶不振。
只是由于刚刚站立的时间太久，加上面试时过于紧张，他感到有些疲惫，便朝着三楼的厕所走去。
走进厕所，林溯安的思绪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昨天的画面中。
旋即，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阴霾从脑海中彻底清除。
仔细想想，楚雪怎么可能与自己求职失败有关呢？
再说了，两人一起努力赚钱养家，携手创造美好生活，不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吗？
楚雪怎会从中作梗？
林溯安简单洗了洗手，转身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一个急匆匆，低头拿着手机的男人迎面走来，两人躲避不及，肩头重重地撞在一起，男人手中的手机“啪”的一声，清脆地掉落在地。
“对不起啊。”
林溯安连忙道歉，定睛一看，竟然是刚刚拒绝自己的那位面试官。
他下意识地弯腰，打算替对方捡起滑落身后的手机。
“没有没有，是我忙着发消息，没注意到你。”
面试官匆匆扫了他一眼，微笑着也伸手去捡手机。
他的动作远没有林溯安迅速。
林溯安拾起手机的瞬间，他的目光倒映在对方手机屏幕的界面上。
那一句正在编辑的短信，如同一把寒光闪闪的钢钉，直直地刺入他的瞳孔深处——【已经帮你拒绝了，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