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刘芳伸手把旁边的一个马扎拖到近处,摆摆正,对女人说。

女人摆摆手,用手扶着自己的孕肚:“肚子大,坐不下,你快喝吧。”

听女人这么说,刘芳这才端过碗,凑到自己的眼前。

碗里的羊汤确确实实的是白色的奶汤,刘芳没喝过,汤很热,刘芳没敢多喝,小小的抿了一口,那温热的汤在嘴里有柔滑的质感。

“你多大了?”女人在一边问。

“十七了。”农村说岁数都说虚岁,刘芳也给自己虚了一岁。

“初中毕业了?”

“……没,”刘芳顿了一下:“家里不让上了。”

“哦,那你是……上到几年级?”

“……五年级。”刘芳的声音小下去,有些难为情。

“哟,五年级,那你在这镇上可不好找活,人家招服务员都是要初中毕业的。”

刘芳没说话,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半碗汤下肚,人觉得有精神了。

“我看你人挺好的,我不管你上到几年级,你在我这干怎么样?”

女老板看着刘芳说。

刘芳很意外,她没想到有人会看上自己,要自己干活,原以为女人只能在家割猪草捡柴火呢!

刘芳抬头看着女老板,不知道说啥好。

女老板看刘芳不说话,继续说:“我也不亏待你,包吃包住,每个月再给你……”女老板说到这顿了一下:“每月我再给你五十块钱,怎么样?”

刘芳捧着羊汤碗的手有些发抖,她刚刚因为在家里和母亲偷吃了一口白面被打,现在竟然有人愿意每个月给她五十块钱让她干活,五十块钱能买多少白面?刘芳在心里慌乱地算计着。

女老板误会了,以为刘芳嫌少:“一月五十不少了,你去问问在工厂上班的人一月开多少钱?他们发了工资还得买吃买喝,你这可是净挣!我这也快生了,要不是着急,像你这样的,我还真舍不得出这样的价钱。”

“我愿意!”刘芳忙不迭地冲口而出。

“就是,我爽快你也爽快,我就说我看人没错呢!”女老板笑着说,她转身冲着身后的平房喊了一声。

“国强——”

一会儿功夫,平房的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一米七左右的样子,面色微黑。

“我家男人。”

女老板对刘芳解释着,刘芳赶紧站了起来。

男人走到近前,问:“咋了?”

“你看我给咱家找的妹子咋样?刚谈好的,包吃包住,一月五十。”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看了刘芳一眼,对女老板说:“多大了?看着岁数小点吧?”

“不小了!十七了还小?”

“你看行就行吧,我在屋里还打着火烧呢,马上就上人了。”

男人说完,急忙忙的回屋了。

“我家男人啥都听我的。”女老板看着男人的背影说。

女老板说完,转头看着刘芳:“妹子,你在这干,可有一条,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十八了,听到没?要是让人知道你不满十八,我们麻烦,你也挣不到钱,记住了?”

刘芳点点头。

“千万记住啊!”女老板又叮嘱一边。

刘芳又点点头。

“那行,你回去和家里说一声,明天咱就开始吧。”

".…”刘芳迟疑了。

按大伯的脾气,被自己用石头砸的那一下是肯定不会白挨,回家打一顿倒是小事,万一打得鼻青脸肿的,怎么回来干活?

“不用了……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找着活就留下干了,不用说。”刘芳说。

“是吗?你家大人可……真是放心,那好,我就从今天开始给你算钱,你还没吃饭吧?先去里面吃点,一会儿上人了,我告诉你怎么干。”

刘芳随着女老板进了屋,屋是两间,外间很大,靠墙有个柜子,上面摆着一些烟酒,还有刘芳没见过的一些铁罐罐,地上放着几张小桌子,屋子显得有些空荡。

“现在天暖和,都在外面吃饭,桌子都搬出去了,到了冬天,就都搬回来了,咱这个活,冬天冻不着,夏天也热不着,晚上,你把这几张桌子一拼,我给你找床铺盖,这么大的屋,就你一个人住,多美气!”

女老板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刘芳,好像是看看刘芳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随后,女老板去了里间,刘芳跟在后面。

到了门口,刘芳就站住了脚,没进去。

里间看起来有些小,有一个烤火烧的炉膛,还有女老板丈夫做火烧的一个长案,墙角放着一个不小的冰柜,再加上地上放着一些面粉食用油,屋里看起来有些挤。

“拿两个火烧。”

炉膛边有个大管箩,里面放了不少已经打好的火烧,女老板一边说一边用夹子夹了两个放在一只碗里,递给了刘芳。

“你去外面,就着那碗羊汤吃了,一会儿就该上客了。”

“嗯。”

刘芳答应了一声,接过碗来,从平房里出去了。

放在碗里的是两个油酥火烧,白面做的,外面带着金黄的酥皮,它们冒着刚出炉的香气,直钻刘芳的鼻孔,弄得刘芳的鼻子酸溜溜的,想要掉泪。

晌午的时候,刘芳娘俩为了一捧白面,上墙爬屋,跟做贼一样,忙活半天,一口都没吃到嘴里,娘还挨了一顿打,自己被大伯撵得不敢回家,现在,一个不认识的人,就这么随随意意地给了自己两个白面火烧。

这是刘芳第一次感受到外面和家里的不一样。

女老板没出来,估计是在屋里和丈夫说话。

刘芳回到羊肉馆门前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桌上的半碗羊汤还在,她把碗放下,拿起了一个火烧,火烧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有碎渣掉落下来,刘芳连忙用另一只手接住。

小兰子家的白面饼绵软有韧劲,刘芳一直以为白面就是那

样,却没想过白面还能做出这样的样式。

刘芳两个火烧还没吃完,路边就有货车停下了,车上面下来两个男人,俩人熟门熟路的找了张桌子坐下。

女老板这时从屋里出来了。

“赵哥,今天这么早啊?”女老板和其中的一个男人打招呼。

“嗯,今天路上没停,就为了你这口羊汤,来晚了喝不上了。”

那个赵哥打着哈哈回应。

“哎呀,我就愿意听赵哥说话。”女老板笑着说着,回头指使刘芳:“你上里面去,帮你盛哥把东西搬出来。”

刘芳听了,赶紧站起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把手里剩下的那块火烧塞进嘴里。

“哟,温老板,雇人了?这买卖做大了啊!”

刘芳听见身后那个赵哥在说话。

“哪儿啊,这是我妹子,我这不是快生了吗?过来帮忙的。”

女老板这样说。

刘芳进屋,看见女老板的丈夫正在灶膛前忙活,刚才还在打火烧的面板已经清理干净了,上面摆着一个大铁盆,里面盛着早就煮好的羊肉羊杂。

女老板丈夫看见刘芳进来,对她说:“你把这个盆端出去。”

刘芳答应一声,上前把铁盆搬了起来。女老板丈夫伸手把放铁盆的案板一手抄起来提在手里,转身走在前面,刘芳跟在他身后,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在门后竖着一张半米多宽的条凳,女老板丈夫用闲着的那只手拖着,一起到了门外。

到了外面的炖锅边上,女老板丈夫放下条凳,把案板放在上面,回身接过刘芳手里的铁盆往案板上一放,顺手把搭在肩上的一块白布盖在铁盆上面。

“赵哥,来了?”

女老板丈夫笑着和赵哥打招呼。

“还是老规矩,两碗羊杂,六个火烧?”女老板笑着问。

赵哥点点头。

女老板扬声叮嘱丈夫:“给咱赵哥切点好的!”

“好崃!”

女老板的丈夫一边答应一边掀开铁盆上的白布,从盆里面摸出一把刀,又捡了几块羊杂,在案板上切了起来,一边切一边小声对站在一旁的刘芳说:“去把盛火烧的管箩搬出来。”

刘芳听见,赶紧回身去屋里把火烧搬出来,管箩大,火烧装了一大半,还挺沉。

刘芳把管箩刚放下,就听见女老板喊她:“妹子,去里屋把碗都端出来,给赵哥装六个火烧送过来。”

羊肉馆的买卖到了晚上快八点的时候才关门,女老板给刘芳一床被褥,又嘱咐她把门关好,这才上了丈夫的那辆机动三轮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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