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奥勒的声音时不时还会传来,但作为魔法的创造者,艾莉娜早已用应对的魔法,将之屏蔽掉了。
她的世界,如今只剩下身前的红发青年。
“我知道你并没有喜欢上我,但我还是喜欢你。”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某张厌恶嫌弃的面庞。
但对此,艾莉娜只是微微一笑,习以为常,甚至更加欢喜。
“硬要说的话,我的喜欢并不只是单纯的爱慕。”
“你的性格,人品,态度,头发,眼神,嘴唇……一切的一切,我都喜欢,崇拜和迷恋。”
“我知道有很多事,都是我自发在做,然后把功劳算在你头上,但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也不知道应该这样做。”
“而且我没有忘记,偶尔我把做出的成果告诉你的时候,你脸上露出的是欣慰,而不是莫名和不解……这都说明了你并没有忘记。”
“这便是我喜欢你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原因……但我对你的感情也并不只有喜欢。”
艾莉娜逐渐收起了笑脸。
“我知道的,你总是在避免与大家深交,总是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过客,总是把自己放在‘大家’之外,就连要和魔王战斗都不让我们去帮忙……真是看着就让人生气。”
“明明大家都在庆典上开开心心的玩耍,你却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皱着眉头地喝着不喜欢的闷酒,满脸黯然地不知在回忆什么,时不时看着灯火通明的地方,又露出憧憬的表情……结果喊你出来一起欢庆,你还不情不愿,还说什么真无聊。”
“事后让你把想喝的饮料口味告诉我,你又说得含糊不清,我努力做出来了,你一句不是这个口味就想把我打发,你知道我翻查了多少资料,拜托了多少人去购买材料吗?真是太过分了。”
“最后好不容易做出来了,你就只有一句还行,然后这时候才觉得麻烦了我,明明很怀念,却还说什么吃腻了以后不要再做了,真是看着就让人生气,这点小事我根本就不觉得麻烦好不!”
“我只想让你也能开心起来,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艾莉娜一脸心酸。
“你曾经教过我,说这是属于所有人的世界,不要什么事都替别人做完……可为什么这个‘所有人’里面没有你?”
“没有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能如此努力的为别人的世界奋战?让别人的世界变得更好?”
“既然你都如此做了,为什么就不明白,再怎么狡辩,你都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了!”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们也想让你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啊!”
脚步再次放慢,艾莉娜垂下头,又一次泪流满面。
“真是一个大笨蛋,真是一个大蠢猪,还整天就知道耻笑人家连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嘲讽人家不知道变通,结果自己不也是如此!”
“你这么愚蠢,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让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你啊!”
艾莉娜忍不住把头埋在红发青年的胸膛。
然而无论她怎么哭喊,红发青年都一动不动。
再也不会像以往那般与她争吵。
也不会在迷茫时为她指明方向。
更不会在她遇到危险时守护在前。
深吸一口气,艾莉娜把眼泪拭去,缓缓抬头。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
风中似乎传来了否定的声音,但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否认,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直都是我的愿望,成为万人敬仰,能帮到许许多多人的圣女,也一直都是我的目标。除此之外,我还想好好孝顺父亲,让她为拥有我这个女儿而感到自豪。”
“但是……让我明白了怎样才能活得昂首挺胸,问心无愧的人,是你。”
“是你教会了我,怎样才能实现目标,怎样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是你让我知道了,怎样才能把这个世界建设得更美好。”
“我的过去,现在,未来……我的一切里都已经有了你。”
她一直都在看着那个勇者。
看着勇者在拯救着世界,在为世界带来笑容。
“哪怕世界背弃了你。”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谁来拯救勇者,谁来让勇者露出笑容?
最终,她找到的答案是——
“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风停止了。
屏蔽传音的魔法已经不再触发效果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艾莉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她讪讪一笑:
“我真没出息,到头来还是害怕了……但没关系的,你曾经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
耳中仿佛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自己软弱的表现。
她也曾经幻想过,对方在凭借自己的意志变好。
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模仿施展了光明诅咒后,她便明白了这个魔法有多么歹毒。
更别说对方所承受的是神明级别的魔法……哪怕仍有意识,拼命活着便已经竭尽了全力吧?
怎么可能还有余力鼓励她这么个自作多情,令人厌烦的女人。
但没关系的,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拼到最后的心理准备了。
(不对,你要努力活下去啊!)
幻听更加清晰了。
但艾莉娜无动于衷。
还是那句话,她已经搞清楚了那个诅咒有多么可怕。
已经没有时间了。
哪怕她不想放弃。
哪怕她接下来赢了。
他们也已经没有未来了。
她只是一直无法接受现实罢了。
又或许,她在期盼着至少能与对方一同共赴黄泉的未来。
(不要放弃啊!)
也不知是不是受幻听的影响,还是单纯又想起对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艾莉娜抱着最后时刻到来之前再试试也不妨的心态,再次查探起对方的身体。
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就在她心如死灰,准备解除探查魔法之际,变化徒生。
对方的身体,突然变好了一截。
“这是……自我修复能力突然变强了?”
连日里的失望,让艾莉娜已经不敢相信奇迹的发生了。
但马上,对方的身体状况又变差了。
没等她感到沮丧,又变好了。
然后没多久又变差。
变好,变差,变好,变差……
就像心脏一样在跳动着。
努力展示着自己的活力。
努力地向外界倾诉着什么。
努力地鼓舞着某人。
她笑了。
又哭又笑。
“真是一个大笨蛋,有这力气,好好用在自己身上啊!”
五分钟后,这份跳动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奥勒和若泽降落到两人的前方。
然而,星空之下,他们看见的唯有一个坚定不移,无所畏惧,却又满怀希望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