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了，宛若刚洗澡完，赤着身子，用极舒适的棉巾仔细擦干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最后，整个人陷入柔软的丝绸里，享受着无牵无挂的安宁。
裴度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天花板的吊链挂着透明的药瓶和橙黄色的药袋子，药袋底部的细管绵长的链接下来，直到链接自己的手臂。
他侧头看去，难怪一直感觉手臂隐隐作痛，原来是安了一个留置针。
“小度？你醒了。”
汤见秋倒了杯水，示意裴度不要起身，好好躺着，随后，用自带的吸管放进杯子里递到裴度嘴边。
“妈，你怎么来了。”
裴度不好意思接受妈妈的投喂，想坐起身来，但看到妈妈警告的眼神，他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喝水。
他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得知自己受伤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和爸爸应该是在公司加班完在补觉。
“你们班主任联系我的，我和你爸昨天本来九点就早早准备回来了，接到你班主任的电话说你住院了，就赶紧过来了。”
“你爸因为公司的事刚去公司一会，你别介意他不能陪着你，晚上的时候都是他守着你的。”
裴度摇摇头，
“没什么大事，叫爸不用操心我这边，专注公司的事，妈，待会你去接替一下爸，他昨天没休息好，今天在公司状态应该不会好。”
汤见秋挑起眉头，若不是亲儿子脑袋受伤，她恨不得给他脑袋来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公司能有儿子重要啊，再说了，公司是你爸开的，他想去上班睡觉，他下面的人还敢拦着他？”
裴度不说话了，他知道父母关心自己，自己确实也不能无视他们的好意。
不过这种好意多少让他有点不自在。
叛逆的年轻人总会因为父母的爱而脸红不好意思。
“现在脑袋还疼不疼？”
汤见秋昨晚看了加急检查，两小时出的报告，外伤不算严重，颅内神经无伤，整体甚至可以说是轻伤。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昏厥，心跳频率极低，四肢冰凉僵硬，暂时无法查找出病因，当时主治医生推测是刺激到了脑神经。
后半夜情况好转，在那两个少女托关系请来的主治医生的断定下，自己儿子只要睡醒就平安无事。
“几乎完全好了。”
“哪有那么快。”
母亲总是担心儿子的。
汤见秋收过水杯，为了缓解气氛，她开了个小玩笑，
“运气好，啤酒瓶砸到的是额头，再往头皮去点，你这头发要剃光头。”
“......不用缝针，应该没那么严重。”
裴度相信系统的诊断，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汤见秋从贺澄溪那里看过了全程视频，她对自己这个儿子是又骄傲又心疼，
“下次不要背对着对你有敌意的人，听见没。”
她骄傲自己的儿子为朋友奋不顾身，又心疼自己的儿子被创伤流血。
不过汤见秋不会因此训斥或者警告儿子下次遇见这种事该怎么怎么样，她相信她儿子有自己的判断，自己作为母亲，只用支持自己的儿子就好。
她做的只不过是给自己儿子提供建议，找出不足点予以改进。
——裴度的性格一部分是遗传了他的母亲的。
“我知道了。”
裴度也在反省，体属性点增加后，对于正常人裴度都可以轻松压制，导致他有点飘飘然，无视了很多问题，这次之后，他吸取教训，不会让发生过矛盾的人站在自己视线外了。
“那三个小姑娘哪个是你女朋友？”
“哪个都不是。”
“我就问问，你实话和我说嘛，她们看着都是好姑娘，昨天陪你到凌晨，直到检查结果出来问题不大的时候我才劝动她们回去睡觉。”
汤见秋打趣着自己的儿子，作为女人，她能察觉到那三个女孩至少有两个喜欢自己的儿子。
从眼神都能看出来，那不是普通朋友、同学之间的关心，焦急程度完全不一样。
最次都是在暧昧阶段，且对自己儿子有不少情愫。
“你比较喜欢哪个小姑娘？”
“......妈，我还在上高中。”
“我和你爸爸都不反对你早恋。”
“可我不想早恋。”
“你都十八岁了，叫什么早恋。”
“......”
裴度盯着自己的亲妈，表情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你们班主任是个好班主任，大晚上跑过来，也跟着守你守到半夜。”
“我知道。”
“好好学习，别辜负你们班主任对你的期望。”
“嗯。”
病房是VIP单间，整间病房只有裴度一个床位。
裴度清楚，协和医院光凭钱是无法拿到VIP位的，必然是有人帮忙了。
自己家那个小公司的体量不可能拿到这种独立病房。
心思敏锐的汤见秋注意到儿子的打量的目光，笑着开口，
“那对双胞胎小姑娘家里好像是当官的，有协和医院住院的名额，给你用了一个。”
“妈看了视频，你是为了那个双胞胎妹妹出头的吧，是不是喜欢她？”
“还是说喜欢姐姐，爱屋及乌所以保护妹妹？”
“总不能都喜欢吧。”
女人天性就是爱八卦，汤见秋也不例外。
裴度痛苦的闭上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随后便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几个白色马甲的护士走了进来。
“病床42号，裴度？”
“是。”
裴度和汤见秋同时回答。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姓陶。”
主治医生是个戴着眼镜头发略显花白的中年人，他目光锐利，声音平稳，气势上就看着不俗。
“二次检查结果出来了，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或者说有问题目前的医疗水准无法检测出来，年轻人伤口愈合的快，五点的时候护士来换纱布的时候已经愈合了大半了，小伙子身体不错。”
“CT等结果也一应正常，吊完这瓶消炎今天就没药了，听说你是高三生，需要出院去学习的话可以办暂离院手续，不建议马上出院，最好两天或者每周都要抽一次时间来复查。”
“你的昏迷时间略长，初步怀疑是震荡脑神经引起的，现在脑袋昏不昏？”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甚至没有看任何报告，这表明他对裴度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昏，很清晰。”
“好的，你有暂离院或者出院的想法吗？”
协和医院和普通的医院不一样，裴度感受到了这一点。
普通的医院多半会让你做各种检查，拖着你不让你出院，这样不仅可以完成医院的业绩，也能保证检查的全面性，不会出什么岔子。
协和医院非但不求着你做各种检查，反而赞同你出院，这只能表明他们这里病房紧缺，且对自己的医疗手段无比自信，不担心没检查到病根。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这是稀少的VIP病房，医院要提供最迅速最精准的服务，他们已经赚够了你的业绩和钱，就不需要接着留你了。
“出院吧，我还要上学。”
“家长的意见是？”
陶医生看向汤见秋。
“我听我们家孩子的。”
她笑了笑，表示裴度有自己的决断。
虽然她也觉得头天住院第二天就出院很离谱，不过医生都说问题不大，可能真的问题就不大。
汤见秋知道协和的出名，医生的专业素养都是非常出色。
陶医生点点头。
他尊重病人的选择，也自信自己的诊断。
轻伤的话就把医疗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