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守在门口，见到白若曦走出来后立即弯下腰，然后轻声询问“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白若曦的房间内是有全套单人浴室与卫生间的，理应不会在此时忽然从房内出来。
但与平常不同的是，此时的白若曦脸上平静如以往，甚至于比之前更加冷冰冰的。
而且她的每一步都显得与正常少女无异，没有病弱少女迈开步伐时随时都会跌倒的柔弱感。
“我想出去看看。”白若曦朝着女仆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向了大厅。
女仆被白若曦忽然露出的笑容定在原地，然后赶忙跑进白若曦的房间内抓起一件外套，跟上白若曦的脚步。
午夜的月亮如银盘高悬，皎洁的光华似透明的薄纱，照拂在这片铺满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散发出淡淡的银芒色。
白若曦一路走到了庭院外，那一处青苔前。
那处被女仆们特意留下来的青苔。
女仆为她披上外套，不明所以的站在她身后，总感觉今夜的大小姐，似乎很陌生。
平日的她沉默寡言，将自己封闭起来，整个人静默如茧，就像总是站在人群边缘的那一类。
一块被摩挲得温润的鹅卵石，表面光滑却藏着层层叠叠的纹路，每一道都写着“别靠近我。”
但此时的白若曦，眸子一动不动的望着满是星子的夜幕，就像星子一样落入深潭，仿佛总能在喧嚣之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静谧。
面前的大小姐，与之前的她不是一个人。
女仆张了张嘴，却忽然看到白若曦回眸一笑，凄美、释怀的情绪，便藏在那双仿佛藏满了所有童话故事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究竟见证了多少故事的诞生呢。
嘴角那抹无可奈何的笑容，又曾经为多少欢声笑语献上过自己魔法的祝福呢？
“你先回去吧，我想跟青苔说说话。”
“大小姐，我就在远处等您吧。”女仆忍了又忍，但终究是没忍住，“您……似乎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刚刚做了一个梦吧。”
白若曦脸上的孤寂之色愈来愈浓，渐渐化作了她头顶上的夜色。
当女仆依言走到远处时，白若曦才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这里的一切跟我以前的记忆重合了起来。”
“但……为什么我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会在路上看见一个个村民跟我打招呼，但似乎又没人能看见他们。”
“可是…为什么我又看见洛思雨，她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就像那个小妹妹长大了的模样，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她的妈妈。”
“好荒诞，好恐怖……我没有办法，为了一个死人去救活一个本就没死的人……”
白若曦茫然着望向青苔，深深的无力叹了口气。
这些时候，关于以前的记忆开始渐渐向她如潮水般涌来。
时间总会把旅途中的一切渐渐磨平，直至变成一颗颗漂亮的珍珠，她最开始也记得的是那些令人怀念的故事。
但这几天，梦却开始不断的提醒着她曾经遇到的那些悲剧。
病重的小女孩，神志不清的跪在她面前，乞求她这位神的代言人降下魔法，救救自己的母亲。
但对方的母亲，却是一个健全的人。
小女孩在她的母亲自离婚起，便成为了那块被掰碎的镜子，四分五裂。
只觉得母亲是得了病，所以忘记了如何去爱她。
哪怕因为自己想解决自己学费的问题，而拼命干黑活为此搭上性命，神志不清之前，对着偶然路过的魔女乞求救救她的母亲。
白若曦喘着粗气，两行清泪无声从她脸边滑落。
一个魔女，明明已经见证了无数分离，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这么痛苦。
她一想到梦里那满头如梨花雪的白发，沾染着污秽不堪的泥土，有着不少灰烬的秀发，以及那张瘦削但无论如何都能让白若曦一眼认出的面庞。
整个人就会陷入担忧、自责。
白若曦整个人无力的望向那块青苔，忽然开始想着，自己那段做为魔女的旅程，真的永远是快乐的吗？
为什么现在这些回忆，却让人那么的想逃避。
似乎生怕自己只要一扭头，就会看见洛思雨跪在自己面前，乞求自己能够让她的父母再继续爱着她。
半晌后，白若曦才抬起手，擦去眼角流出的泪水。
“大小姐，您怎么哭了？”
“今晚不要关灯了。”白若曦低下头，径直走回了房间。
“大小姐，如果您想说说您做为魔女时期的故事，可以与我们说说，我们可能无法理解，但总比一直沉默着回忆要好。”女仆怀着善意的劝说着。
让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将自己的病症一直藏在心底，是永远没有办法走出心底小世界的做法，女仆望着此时此刻像是陷入了内耗自责的白若曦，不免生起了怜惜的意思。
面前的少女，虽说是大小姐，可能够来往的地方却只有学校与这座庭院，便如同一只笼中雀，只能偶尔被许可飞向不远处的低空。
庭院内的女仆，对她更多的是疼惜。
“我明天，会去找我的朋友说说话的。”白若曦抿起嘴角，忽然笑了起来，便像是只盛开一瞬的昙花，并非璀璨，但却难得一见。
“大小姐…好吧，晚安，祝您好梦。”
“我是不是，应该跟你们说说我的朋友的趣事？那样会更像一个大小姐？”
“嗯……那样倒的确像是一个活泼别样的大小姐呢。”女仆被白若曦问住，然后轻笑了起来。
但笑到一半，她忽然止住，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满是温润的笑意的少女。
“大小姐，您愿意和我们说说，你在学校的事情了吗？”
“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说？”
至少，绝对不会让梦里那样的类似的场景出现。
夜晚，静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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