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料中的冷嘲热讽，也没有恼怒的斥责。
少女只是用手理了理耳边被微风吹乱的发丝，声音依旧平和温婉，却又似乎带上了一分淡漠。
那清澈干净到不带一丝杂质的双眸直直的注视着秦晨，让他那努力维持的邪魅笑容瞬间便被破了功。
他没预料到这句反问。
说是余林晚？
得了吧，人都没有接受过自己，这样想未免显得自己太自恋了。
况且林晏如是公认的学习好，气质佳，高中两年，课桌抽屉里塞得情书据说都足够环绕操场一两圈了。
眼下能和她这么在小区里闲逛，也只能说是自己占了先天优势，青梅竹马这种属性嘛，没办法，那些人只能是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这样的人跑来吃自己的醋？
呵呵......
“嗨，就开一玩笑，这风吹着身上凉飕飕的，校服还是先不脱了”
说完，他转过身，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右手抓住了左手的手腕，像公园里散步的老大爷一般慢步向前走着。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只要一紧张就容易这样。
肯定是太久没有跟女生交流过了吧，怎么说自己现在本质上也比林晏如大了五岁，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至于做什么都这么扭扭捏捏的。
想着自己甚至一度追着她身后叫“姐姐，姐姐”的画面，秦晨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些羞耻的发烫。
那时候的林晏如对待自己总是很温柔，虽然有时候喜欢口是心非，但最终都会偏向或帮助维护自己这一边。
是啊，之前那么要好的关系，怎么上了高中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不，不只是高中。
尘封多年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被缓缓启封，似乎是在初二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有意的与对方避嫌。
或许是因为那些班里的流言蜚语？还是两家大人间时不时的调侃？亦或是只想着放学了赶快去网吧抢占机位？
总之，两人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交流便愈来愈少了，后来上了高中，自己又开始单相思上了余林晚，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便更少了，少数的交流还都尽是为了那些无聊的恋爱话题。
但，终归是自己的处理方式出了问题啊。
想到这，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穿着白裙的少女正跟在他的身后，低头看着地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额头贴近了少年的喉结处时，才仿佛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呼吸似乎也急促了几分。
“怎，怎么了？”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想就之前的事情好好道个歉的，怎么出口就变成这句了？
“电话？”
林晏如愣了愣，旋即便从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粉红色翻盖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确认了一遍后，便才在秦晨的眼前晃了晃。
“明明一个都没有给我打过......”
诚然，通话记录里，最近的一条是林晏如母亲打的，完全没有自己的痕迹。
不对，还是有几条的，就是怎么好像是还没拨通就被挂掉了。
“可我也确实打了好多遍来着。”
秦晨挠了挠头，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记录递到了林晏如手中。
非常直观的，红彤彤的一片。
“你存的这个是我之前的号码，现在给我奶奶用了，她听力不好，饭也吃的早，这个点估计在睡午觉，你打给她的话确实不容易被接通。”
她抬头望着秦晨，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显得分外的无辜与可爱。
“害，换了号码就早说嘛。”
“上个星期二就在QQ里跟你说了哦。”
秦晨接回自己的手机，不用怎么翻聊天记录，便看到了那条消息。
那当初自己收到的那条短信，为什么会显示林晏如的名字呢？
想到这，秦晨又去翻了翻联系人，发现里面除了林晏如外，竟然还有一个晏如。
前者是之前的，后者是新存的。
恐怕是自己当时被系统提示重名了，觉得麻烦懒得删改，随意就干脆把姓给去掉了吧，哈吉晨，你这家伙......
“今天果然是找我有什么是吧？”
确实是有啊。
“是跟那个叫余林晚的女生有什么进展了？”
那边现在已经是不用去在意的事情了啊。
“还是说闯了什么祸，又需要我在阿姨那边给你打掩护了？”
闯祸了吗？这个倒是真的，不过是还要严重至少百倍的那种。
“对不起。”
“还是说......诶？”
“对不起，林晏如。”
终于，自己终于能把这几个字，当着她的面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了。
那五年来自己有多少次在梦中做过类似的事情呢？
抱歉、遗憾、无可挽回。
那些痛苦如同厚重的锁链一般束缚着自己，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堪比赎罪的机会。
他并非一个不坦率的人，况且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固执的点。
“为什么突然要对我道歉呢？”
少女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淡定平和，有些轻微的颤抖着，燥热的微风伴随着蝉鸣再次吹过，可她却没有心思再去整理那又被弄乱的发梢。
“明明之前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一起，但是我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就把你随意的推开了。”
“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出来有些无耻，但是现在，该怎么说好呢……”
林晏如没有开口打断，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微风吹动自己的裙摆，静静的看着他。
“我会尽力弥补之前的过错，可以请你重新跟我做回朋友吗？”
“不行哦。”
诶？！
虽然有想过失败的可能，但秦晨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的拒绝自己。
他看着林晏如的双眼，那干净的双眸中写满了认真，没有半分的迷茫与退让。
为什么？
“秦晨你，自从上高中以来，就一直喜欢余林晚对吧？”
“是。”
不管自己曾经的世界线上以后发生了什么，之前在目前的时间节点上，在林晏如的记忆中，自己确实就是这样，无可否认。
“为了去追求她，也从来没有把我或者我的事放在过心上，修复友谊关系之类的事更是从来没想过对吧？”
“是……”
天空的阴云开始聚集，秦晨感到已经有些许细微的雨水砸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之前有听说过，你今天是又准备跟她表白的对吗？”
“是没错，到现在……”
“那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要来找我呢？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要来跟我修复关系呢？”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因为那个死小鬼正好就把我送回到了这一天？
秦晨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些超自然的事情没法跟林晏如说，就算认真说了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神经病。
然而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在对方心里有了别的解释。
“是因为她不接受你，所以才想到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来找我？”
少女此刻的语冷的像冰一般。
“又或者说，只是把我当成她没有接受你之前的调剂品？”
“当然不是，我……”
秦晨有些慌忙的开口，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道歉居然引出了这么多，像是让林晏如多年深藏的怒气有了宣泄口一般。
像是为了迎合此刻的氛围一般，天空闪过了一道惊雷，大雨旋即淅淅沥沥的落下。
“秦晨！”
林晏如的声音止住了他还没说完的话。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的向后奔跑而去。